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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包里取出一个用树枝绑着的小铅笔头,亲手起草电报。写好之后,又看了几遍,然后递给朱德,说:“总司令,你签字吧!”
朱德签了字,就递给薛枫:“好,就这样发出去吧!”
当薛枫拿着电报和机要科长走出去的时候,周恩来捂着胸口,心里觉得很不好受;因为他很清楚,等着陈树湘和他的红色战士的,是一种艰险难卜的命运。这时,在周恩来的面前,又出现了湘江,那漂着尸体、文件和圆圆的竹斗笠的血的河流……
(四)
世界上的事多半事与愿违。红军渡过湘江之后,由于损失惨重,两岸散兵流落甚多,红军总部本拟略事休息整顿,然后向湘西前进,以便与二、六军团汇合。可是桂军夏威部于十二月二日就占领了界首一线,三日就占领了资源,将红军紧紧缠住。全州的敌人刘建绪部也紧紧追了上来。也许更重要的是,蒋介石已经窥知了红军的企图,急调湖南敌军预先占领了新宁、武冈、城步一线,严密堵住了红军通向湘西的道路。在这种情势下,红军只有一种选择,就是南转龙胜。而油榨坪与龙胜之间,有海拔两千公尺的一座高山,名叫老山界,险峻异常。周恩来、朱德、王稼祥等领导人当机立断,决定攀越此山。临行前,仓促进行了整编;为了接受湘江战役的教训,决定进行轻装。各部队都将不适宜携带的笨重物品忍痛舍弃。一麻袋一麻袋的苏维埃钞票,也被弄出来付之一炬。在村庄边和山脚下,到处可以看到一滩一滩的纸灰。
老山界是自江西出发以来最难走的山了。由于山高路陡,大军拥塞于途,当晚未能越过,红军战士们只得就地栖息在山壁曲曲折折的小径上。在最险的雷公岩下,摔死了不少骡马。然而,这支队伍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胜利攀过此山。可怜的却是那些因负伤、生病而掉队的战士们,他们不得不流落民间,或者栖息在荒野林莽之中。这场战争的阶级性质是如此明显,地主老财对他们毫不留情,不是将他们逮捕送官,就是将他们骗回家去,乘他们用饭时将他们杀死,劫走他们的枪支。而那些贫农们,铁匠、木匠师傅们,却偷偷地将他们藏到家里,或者背上山去,将他们藏在山洞里,一趟又一趟地给他们送饭,待养好伤送他们上路。这里,几十年后仍然传颂着许多感人肺腑的佳话。
红军越过老山界即进入龙胜县境。这里有苗族、瑶族和侗族,他们都在人迹罕至的山沟沟里,过着穷困的生活。因为民族隔阂和国民党特务造谣,许多居民都逃到山上去了,这就给红军增加了一层困难。在这里还有一件意外的事,就是红军每一住下,驻地经常发生火警,有一夜竟有四处驻地同时起火。在一个名叫龙坪的较大的村镇,周恩来住的房子,半夜间突然为火焰包围,幸亏警卫员机警,才免遭不测。后来经严密搜索,才抓住几个纵火者,原来他们受国民党的派遣,采用这种手段来嫁祸红军。
周恩来这天住在距通道不远的一个侗族村镇。街上房子不少,都是一座座小小的木楼。可就是居民逃避一空,连碾米的水磨和舂米的石臼都藏起来了。虽然从地主家弄来了稻谷,却无法脱出米来。这自然会影响到部队的情绪。加上行军的疲劳,有些干部和战士倒头就睡,分来的稻谷却弃置一旁。作为总政治委员的周恩来看在眼里,立即召开了干部会议,提出:没有石磨,就用石头搓,用瓦片搓,也要搓出米来,红军决不能被困难压倒。会后,他果然找了两块瓦片,就坐在侗族的小木楼上搓起了稻谷。警卫员小兴国看着很惊奇,就说:“周副主席,你怎么也搓起来了?”
“一人一份嘛,我为什么不搓?”
“你那一份,我们包了!”
“不行!”周恩来笑着说,“这是我提出的,我自己不干怎么行呢!”
话虽如此,但他的思想却不在搓稻谷上。他一边搓,一边思考着全军当前最大的难题:下一步究竟向哪里走,在哪里停下来开创新的根据地,以便结束当前这种使每个人都惶惑不安的流动局面。这个问题,自渡过湘江以来,在领导层中已经交换过几次意见,每次都争论不休,难以取得一致。一种意见是李德和博古的,他们仍然坚持向湘西进军,与二、六军团会合;另一种意见是,敌人的重兵已经集结湖南,如仍然按照原计划,就会自投罗网,难以自拔。而究竟到哪里好,也还提不出具体设想。部队究竟怎么办,这自然是渡过湘江之后又一次红军生死存亡的大事。
周恩来一面搓稻谷,一面反复思忖,不免心中愁闷。在愁闷之中,脑际忽然一亮,出现了两年前的一幅图画,一件往事。
一九三二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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