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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之前,她忽的想起什么,轻轻拉住朱氏的手:&ldo;大舅母,你知道萧二叔在山里迷路的事儿吗?他回来了没有?&rdo;大大的杏眼期盼地望着朱氏,眼底深处,是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恐惧。朱氏轻叹,摸摸她的头,没有说话。有烦恼的人才会叹气,这是舒兰记住的为数不多的话。然后她看见一身灰衫的爹爹,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好像瘦了很多。站在他身边的哥哥眼圈泛红,刚刚对上她的视线,就低下了头。等到坐进马车,爹爹自己套上一件粗布麻衣,然后递给哥哥一件,最后拿出一件小的替她套在外面时,曾经以为早就忘却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舒兰不可置信地摸着有些磨手的粗麻腰带,喃喃地问:&ldo;爹爹,咱们村子谁又死了吗?&rdo;舒茂亭同样摸摸她的头,&ldo;阿兰乖,你萧二叔去了,你去给他磕个头。&rdo;舒兰很想问&ldo;萧二叔去哪了&rdo;,但她问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这个&ldo;去了&rdo;是什么意思。她只是不明白,萧二叔怎么会死?他长得那么高,比爹爹还要高,他那么健壮,胳膊比自己的腿还要粗,他的头发还那么黑,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她不信,可眼泪自有主张地流了出来。马车进了村子,舒兰听见曲调哀婉的唢呐声,还有几声干涩沙哑的哭喊,她挑起车帘,瞧见几个身穿白衣的人正在绕着村子走,边走边洒纸钱。那是村子的习俗,入葬之前,亲人家眷必须绕着村子哭一圈,在东边地里用砖头搭个小小的只有两尺高的简陋小房子,拜祭,然后就要从另一个方向回家,接下来,就要把棺材抬到北山的坟地,下葬。萧琅家只有一户亲人,那就是他的爷爷和大伯。舒兰还想再分辨那群白衣人里都有谁,还想找到那个高瘦的身影,可是马车已经驶了过去。舒茂亭把女儿抱了下来,牵着她往里走,最后停住脚步,对两兄妹道:&ldo;你们去给二叔磕头。&rdo;舒展领着妹妹走了过去,挨着萧琅跪下,对着朱红棺木郑重一拜,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起身时,他想对萧琅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没有用,拍拍他的肩膀,沉默地退到一旁,让出地方给妹妹。舒兰看着那大红棺木,木然地走上前,学着舒展方才的样子,磕头。头触地的那一瞬间,她想起来许多小时候的事。萧二叔打了山鸡回来,特意用漂亮的山鸡尾羽给她和姐姐扎了个毽子,比货栈里卖的还要漂亮,虽然她一直只能踢两下。夏天树上的杏子熟了,她够不到,萧二叔一下子就把她举了起来,高高的,稳稳的。萧琅欺负她,娘亲不信,她就去找萧二叔告状,萧二叔问都不问萧琅,抓住他的胳膊就朝他的屁股来一下,还让她也跟着打。秋天打猎归来,萧二叔会摘一大捧红山枣给她们吃,又酸又甜。冬天天冷,萧二叔会过来与爹爹喝酒,两人盘腿坐在炕桌两头,她就睡在一旁,被他们吵醒的时候,就能听见萧二叔爽朗地说着山中趣事……然而,那个疼她宠她的萧二叔,现在就躺在这副棺材里面,再也不会醒来了。她呜呜呜地哭了出来,哭声越来越大,慢慢的,她就控制不住了,痛哭变成了抽泣,难受地快要无法呼吸……一双手把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的,柔声哄着。舒兰靠在爹爹的肩窝里,好像找到了最有力的依靠,慢慢平静下来。抬棺,上山,下葬,填土,埋墓碑……舒兰倚在姐姐身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泪流出来,就会被姐姐擦去。等所有人都散去,坟前就只剩下跪着的萧琅,还有舒家五口。秦氏和丈夫对视一眼,把舒兰带到一边,蹲在她身前轻声问道:&ldo;阿兰,萧二叔死了,你伤心吗?&rdo;舒兰点头,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秦氏替她抹去,&ldo;连你都这么难过,那你说,阿琅他心里有多难受?&rdo;舒兰一愣,这才看向那个一直跪着的身影,是啊,那是他的爹爹,如果自己的爹爹死……不,她爹爹才不会死!舒兰拒绝往下想,因为仅仅只是一个念头,她都心酸的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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