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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关于巫师的传闻远少于陆地。从船上放眼望去,最先见到的往往是无垠深海而不是一个个渺小人影,人们习惯将难解怪事归结于深海的神秘。众所周知,巫师离群索居,躲藏在密林深处,他们穿着黑袍,脸孔埋于兜帽阴影,熟知毒药与血肉的奥秘,通过咒术来传播死亡与瘟疫。众所周知——
然而眼前这个巫师未穿黑袍,也没带兜帽,那紧紧绷起的蜜色脸庞暴露于日光下,两只挂有枯枝的脚腕像长在了门槛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坦率的谎言,直白的欺骗。
艾格手里放着那截克里森尸体上掰下的枯枝,再度品味了会儿这有恃无恐。
自负将秘密深藏的人都是这样,只要最关键的一点足够隐秘,他们不吝于展露些边边角角,甚至懒得去收拾留下来的蛛丝马迹。那是一种纵观着整艘船的有恃无恐,帆桅之下诸多面孔,船长更关心他的咳嗽与肺病,事务长躲在他的舱室,每一个船员都对疫病闻之色变,伊登恐惧,医生则是忧心忡忡。老人家总是忧心忡忡,早在上船的第一天起,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无论在哪艘船上,受伤流血都是大忌,第一时间务必要来找船医包扎。”他这样告诉他们。他有一肚子传说见闻,而人一旦上了年纪,说出来的到底是无稽故事还是经验之谈,也许他自己也开始分不清。
“船员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的来自信仰邪恶的地方,有的来自神秘的部落,你不知道他们掌握着怎样的巫术。船上没有药草毒药,没有牛羊动物,缺乏祭祀材料,诅咒往往都与鲜血相关——”
不止在船上,艾格望着绷带心想,这是个显而易见的道理,鲜血在哪里都是不祥的。
他嗅到了一丝血腥味,从自己的手掌。咸咸的,泛着一点腥,像海风锈蚀过的金属,但眨眼他又闻不到了,那本来就是微不可查的一丝。
“水蛭。”艾格突然说,门口的雷格巴像听到自己名字被呼唤一般,直直扭过了脖子。
“你们巫师,是不是总像闻见血腥的水蛭?”
“……你们巫师。”如果雷格巴的耳朵会动,此刻一定是竖起来的样子。
他大概原已打定主意不再开口,脸上表情变换了一阵,才忍不住问:“你见过巫师?”
艾格未作应答,他长久注视着那点血迹,像是那干涸的红色里埋有更深邃的秘密,他开口时也没向门口人影看去一眼。
“船上的人不喜欢受伤,擦掉流出来的血总像扑灭木头上冒出来的火星,但只要鼻子够灵、见缝插针,弄到人血的机会也不算少,对于一个船医助手来说尤其方便,对吗?”
他缓慢打量过桌上药箱里的东西。
“割过腐肉的匕首,盛过鲜血的碗罐,换下的绷带……水蛭的肚子更是个好东西,那些虫子活着时吃饱喝足,死后也晒不干净满身血腥味,那一点点血够你大展手脚了。”
雷格巴顺着他的话往药箱看去了一瞬,而后移开眼睛,视线完全避开了屋内。
“隐秘无声的死亡——”说着,艾格嘴角短暂扬起,但那不是笑容的意思,“就该是这样,不是吗?人们可能知道泥塘里藏有水蛭,却不知道船上会藏着巫师,鲜血比预想中的更加不祥。每一具尸体脸上的表情都是茫然的,直到下了地狱,背负诅咒的人都搞不明白,到底是在哪儿惹上了死神的那把刀。”
雷格巴一声未吭,两只手腕在兜里紧藏。
“早在我上船前就存在的疫病——”艾格捻着手里的枯枝,聆听屋内寂静,“你想把那一具具尸体算给楼下的动物?它比我上船还晚。”
被指控的人依旧盯着地上,很明显他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绷。
过了一会儿,雷格巴生硬道:“你并不了解人鱼这种动物。”他不否认也不肯定,模棱两可着,“谁也不知道这种大海里的动物有什么手段,照你所说,巫师能靠一点血迹远远地施咒,人鱼也未必上船才能制造疫病,每一具尸体出现时,它可能就跟在船舷旁。”说到最后,他语气已带肯定,“很难解释那样一条传说中的动物为什么偏偏被潘多拉号打捞到了。”
异域人语速一旦不受控,那奇特的口音需得专心聆听才能分辨其意,艾格听得不怎么专心,得有一会儿,他才把那话音完整听进耳朵里。
窗外,絮絮的人声掺在海风里,尸体带来的恐慌还在持续着,船员们时常酩酊大醉,却也不至于个个醉眼昏花到分不清“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