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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东西还没准备停当,听见外边传来异样响动。出门一望,灶腾家、丛树家、咸鱼家屋里点着明火,一趟趟往外搬东西。细无娘一惊,左右一看,岂止是这三家,这条村巷都动了,就像约好了一样。“要不是到黄须公家去,我都不知道这事。我家细无把命都搭上了,可都没有人来知会我们一声。”细无娘的心伤透了,就像有把刀在割。
她恨这命运,连一条生路都不给她;她恨这邻居,不但夺去了她那惟一的儿子的生命,还要烧她的房子。“我诅咒你们都要遭天谴,不得好死!”此刻,她心里充满了怨和恨,要是能让这些邻居遭报应,让她去杀人都愿意!
魔鬼也许就盘旋在百姓村的上空,不多一会儿,细无娘的诅咒就应验了。门外村弄里突然间泛出一遍红光,远处传来了毕毕剥剥的响声。细无娘又急忙跑出去,他看见灶德房子一片火光,火苗已经窜上了屋顶,一个个火球向天空抛去。在漆黑的深夜里,大火有如一个恶魔的嘴脸,不住地“呼呼”地吐着热气,飞起的火星已经落到了跟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火,顿时惊呆了。很快,整条村弄乱作一团,人们四处高喊∶“灶德家起火了!灶德家起火了!”那些人不再躲在家里偷偷地搬东西,一下子都冒了出来。有几个胆大的凑近去想看个究竟,他们发现与之相邻的甲长、灶腾家的房子已经着了。他们四处逃散,嘴里喊∶“不好啦,火马上就要烧过来啦。”这时,除了灶德、高水两家,家家东西都还没有搬完,因为他们都盘算着,甲长的宅子要等到明天上午才点火呢,哪里想得到灶德家先着了起来?家家人人都慌了手脚,喊着叫着往外抢搬东西。
细无娘从前门跑到后院。她家与灶德家只相隔灶腾、咸鱼两家,可她连一件东西都还没搬呢!她急急向灶腾、咸鱼家跑去,想找几个人来帮忙,咸鱼家正忙着抢自己东西,面对细无娘的哀求,没有一个人理她;而灶腾家的老太婆已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开了∶她家不但房子着了,似乎还有许多东西来不及抢救出来。看来只有去求灶德了,灶德家的东西早就搬完了,虽然他家老四被细无捅死了,但细无也是被老四砍死的,再说,他家还有四个儿子,而细无是她的独苗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求他们帮忙,总该不会拒绝吧?细无娘这样想着,就跑到灶德家后院。她突然看见灶德的四个儿子看着自家烧塌的房子,看着满天的火光,又唱又跳∶“烧啊,烧得好哇!”远远地又听到灶德那似乎是复了仇的快意的声音∶“你们不是要拆我家房么?好啊,我就拆给你们看。烧吧,把一条弄都烧了,把一村子都烧了。儿啊,你睁开眼看看,我为你报仇了呀。”细无娘猛然醒过神来∶这房子是他们自己点火烧的。
“怎么会是这样?”细无娘绝望了,知道不会有一个人帮她的。她急急地往回跑。她把细无的尸体背到后院菜园里,让他躺在地上,然后再抱来两床被铺在地上,再把“老不死”背出来。火势漫延得很快,灶腾家的火苗也窜上了屋顶,很快就会烧到咸鱼家。“老不死”看见这阵势,先是惊呆了,而后就哭了起来。“老婆子,细无呢,快叫他来搬东西啊。这个畜生,他死到哪里去了呀。”他在火光中突然看见了躺在不远的细无的尸体,“那是什么?”他问,“躺的是谁?”
细无娘没有勇气理他——更没有时间和他讲。她急急地跑到屋里,不知道该抢些什么东西,对她来说,不知那件东西最为值钱,似乎件件都重要,必不可少。她干脆什么都不想了,抓到一样就往外跑。有时抱的东西太多,一路掉过来。她跑了几趟,就再也跑不动了。她看着脚下的这堆东西,才发现抢出来的都是些破烂∶两只水桶、三把锄头、两柄镰刀、几荮碗筷、三包衣服、五双草鞋、三个斗笠、两件蓑衣、三条矮凳。真正大件的东西她一件也没拿∶八仙桌她扛不动;水缸她搬不动;厨柜、床铺、条桌更是像生了根。楼上的东西就一件都没动∶冬天用的木炭、一堆杉树木料——原是为扩建房子备下的、一树为老不死准备的棺材、两仓粮食、挂在壁钉上的菜种与两吊轻易不舍得吃的薰肉。
细无娘喘了一口气,正想着该怎么办。她看见几只耗子从屋里窜了出来,猛然想起放在牲口棚里的鸡笼和一头生猪、两头猪仔。她冲进靠屋的牲口棚,提着鸡笼,打开猪厩,把猪们往外轰,可不知怎的,三头猪吓得哞哞叫,只在猪厩里转圈,怎么赶也赶不出来。外面的火光映在里面一闪一闪的,就像夏天里半夜的闪电。各种声音∶烧房的呼呼声、爆炸声、人们的叫声、哭声、骂声、牲口的叫声,在四周铺天盖地地涌动。“细无,快出去呀,再不出去就烧死你啦。”她在喂猪食时就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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