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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爹还在河边遐思千古,正联系到近十来年的战乱纷争,渐渐觉得世事明了,突然左腿膝盖窝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正巧打中韧带,整条腿立即没了一点儿力气,本来右腿就瘸了,单靠左腿着力的,被这一击,瞬间乏力,就侧身滚进溪水里了。那江家媳妇正与众媳妇边说着话边洗衣服,别人大多是赶着早洗好衣服回家烧饭或是要下田干活的,因此都埋头浣洗,只偶尔与她搭搭话,独有她只需洗好衣服烧了饭,回院子里打理打理就可以歇息了,况且只有一个老主子在家,干活拖赖些也无妨,因此孙老爹在溪边惆怅独立时她就看见了,只是不管他,而后见到他像是一时悲伤,倒身滚进水里去了,刹那间她惊叫出声,众媳妇听了都问怎么了?她却突然想起老爷子一死,自己夫妻俩不是正好可以跟往安庆去风光吗?于是急忙掩饰道:“没什么,看花了眼,那边一圈水波,以为水里有大鱼跳起来过。”众人都笑她大惊小怪,于是又将往年河里捕到过一人多高的白鳍豚等趣事说了一回方散。晚些时候,有一个年轻媳妇来洗衣服,她本想着早间河里浣洗的人多,自己先在家煮好早饭再过来洗,那时候溪水干净,才到溪边就看见水中飘着一具尸体,她惊恐万分大叫着跑回到街上去。
这清溪河刚巧流经孙园门口,媳妇们洗衣服的地方就在孙园大门西边拐上一点。江夏卖买好米粮蔬菜回来,不见媳妇,知道她洗衣服去了,于是进里间去找老爷子,不料找不到人,一会媳妇回来了,又问媳妇,媳妇冷冷地说没看见,反问他买的什么菜回来,辣椒够不够辣,江夏无心搭理,想着老爷子可能是街上走去了,正要去寻,突然听见外面有一个女人尖叫了一声,心里担心老爷子,忙赶了出去。
一出门,见那媳妇慌忙从溪边往街上跨步走去,江夏心内怀疑,忙往溪边来看,一见到河中老爷子漂浮的尸体,便顿足大哭,流着泪跑了下去。
孙希桥回来治丧之后,将孙老爹灵柩扶回赣南祖坟安葬。江夏自愧不已,同往赣南守坟去了,孙希桥见他悲戚不亚于子孙,也不责罚他,便答应了。江家媳妇先是不肯,哭骂着江夏一辈子没出息,岂料江夏一贯唯她之命是从的,这一回却凶狠地喝令她住嘴,执意去了赣南祖籍。她也不甘示弱,便留在了英王府中,起初一边生着自己男人的气,一边心中得意如愿以偿,不多久便发现众家人都刻意远避她,凡事都不与她通气,便知道大家责怪她没有照顾好老爷子,瞧不起她,于是趁着次年孙希桥清明祭祖的机会,一道跟着回去了。
☆、第十章
一晃又是十年,如果说军阀混战让孙希桥错失了大好青春,那么这十年来,孙希桥却真是平步青云,仕途蒸蒸日上,生活如鱼得水了。这十年里,不仅孙希桥自己不断擢升,就连出身于诗书礼仪之家的夫人也在安徽省国民政府的邀请下担任了安徽大学国文系的教授。孙夫人原本只有乳名云姐,嫁入孙家后家下仆人并孙希桥都喊她“夫人”,姑舅则唤她“桥媳妇”,因此在出任安徽大学国文系教授之际,便在填写档案登记表时急中生智,娶了个新名字——德艺。孙夫人本姓袁,是清廷太医院掌院袁不取之女,嫁入孙家后,袁家家道逐渐衰弱,皆因长兄袁正德醉心曲艺,二哥袁传德贪于酒色,俩兄弟将父亲传下来的悬壶济世,更是袁氏光宗耀祖的妙手回春之术束之高阁,日渐荒废,又自孙中山先生一次讨袁,二次讨袁以来,许多国民党内袁姓人士纷纷改姓,为的表明自己是耻于与袁世凯为伍的心志,而今孙夫人也入了国民党,因此在登记表上便填了夫家的姓,从此便以孙德艺的身份出没于国民政府教育界。
这日正是春寒将尽,东风徐来的好天气,孙德艺下完课回到家中,儿子孙强虎早就在大门口边玩着游戏边等候她了,远远地见到她回来,就像一只兴奋的小猴子一样迎上来,带他的丫头也连忙跟在后面跑来。孙德艺也高兴地和他打招呼,见他就要跑到自己跟前了,便登下身准备抱起他,哪知道小家伙太高兴,只顾着朝妈妈跑,路也不看,绊着一块砖啪地摔了重重的一跤。孙德艺连忙过去抱起他,掏出手绢擦去黏在他手上的沙石,然后为他拍去膝盖上的灰尘,吹一吹他手掌摔疼的地方,然后像所有母亲一样温柔地哄他。孙强虎还未满十岁,消瘦身形,身高也与同龄孩子并无多大区别。只是从小儿娇生惯养,有祖母疼爱,又有母亲循循善诱,就算是孙希桥偶尔严厉要打,也总被带他的丫头护住,因此生得细皮嫩肉,一点点磕碰,便眼泪鼻涕齐往外流。孙德艺也不像寻常母亲,要么心肝儿肉地哄,要么教他男子汉要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