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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已腐烂的身体,时不时有蛆虫之类的东西在她的身上爬进爬出,我的心里泛起无限的怜悯。我要把她抱起来,再感受一下她的身体。这么想着,我伸出了双手,手在小姐身体的上方停住。理性的思维,或是现在看来应该叫做“没有人性”、“冷血”的思维告诉我,她已经死了。不要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是的,我为自己当时的想法感到羞愧。
我是来把她埋到别处去的。这个想法把那些多愁善感的思绪无情地打压了下去。我把手收回来,四处打量了一番,这里的河堤多是石头垒成的,有的只是我脚下的这些浅土。除非把她带出去,到别的地方埋起来。在这里我是不会找到任何适宜的场所的。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把一具腐烂的尸体从一个地方抬到另一个地方而不被人发现,谈何容易?我更怕的是,如果老爷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想?愤怒,验尸,追查……最终一定会牵连到我头上的。我不能这么做!
干吗非要“埋”呢?我机敏的脑瓜灵光一闪。我马上把她完全挖出来,然后轻轻地假装不经意地一踢,她就掉到水里去了。水顿时浑浊了,然后又清了,我看着她往下沉,有无数的小鱼吻着她。她那残破的身躯却还保持着小姐应有的矜持姿势,优美的身段让我怦然心动。有人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沉到看不见的地方了。
我表现得若无其事,和那人擦肩而过。他,不,许多人都是这样,不知道与自己擦肩的人是个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他不会知道我刚刚恶毒地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踢进河里,他更不知道,在踢那个女人之前,有一滴泪,从我眼里流进了她的尸骸里。他也不知道,看似平静的我,当时的内心里是多么兴奋与悲伤。
我得意地回来,在门口见到老爷,我的脸又沮丧起来,这张脸可真是善变。我告诉了老爷皇上的情况,他似乎已经知道了,没有太多的悲观。然后我告诉他:“小姐的尸体没有找到。”这一点似乎他也意料到了,但脸色转瞬间变得难看异常。“毕竟只是一个梦。”他这么说着,是对我,更多的是对他自己的安慰。我看到他的眼睛有些浑浊,他没有等我为他开门,在我之前开了大门,回了屋里。
我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我是应该骄傲呢?还是应该惭愧呢?如果这个世界是残酷的,那么我是应该骄傲吧?如果这个世界是平和的、阳光的,那我应该惭愧吧?我觉得我是该骄傲的。
回到屋子里,桌子上摆的是约翰的信,他问我为什么会对自己失望。我没答他。后来他说他考虑了我的意见,他还用了一句中国的古话“好马不吃回头草”来表达他的思想,就是说他不会离婚。这句话是我教他的,具体是在什么情况下教他的,我已不记得了。但现在看来这句话却是可笑的。我想,那匹马到老时一定会后悔的。我们多少人因为拉不下面子而失去自己最爱的人或是物!
我没想给他回信。坐在椅子里想刚才在护城河边做的事。就一直这么坐着,一直这么想着。我可以分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当我想到小姐的时候,内心是悲伤的,当我想到我所做的事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对的。分开来,并不矛盾。但我有时又不能完全地区分这两件事,这让我头疼。什么叫矛盾的统一体?恐怕就是如此。直到天黑了,要吃饭了,我才委靡地走出屋子。来到饭厅的时候,老爷见到我这般模样,安慰我说,没找到不是我的错,别太难过了。我笑了笑,表示自己会尽力的。
吃完饭,我又来到了桌子前。沉思是有罪的人最好的祷告。有罪的人不一定非是像我这样罪大恶极的人不可。人人都有罪,没有一个人一点罪都没有。一个谎言,一个非善意的嘲讽,一次对爱人的背叛,一次对对手的陷害,一种嫉妒,一种仇恨,一丝恶毒,一分狡诈……我们都有罪,谁又是完美的人呢?只要有知识的力量,只要有人性的道德,你就可以把这些罪恶扼杀在萌芽之时。你唯一要警惕的就是冲动,就是那野蛮的原罪。而避免这一切,最好的途径就是沉思,人怎么可以不反省?
反省可以告诉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哪些可以做,哪些仅想想就可以,哪些又是连想都不要想。她可以在罪恶萌发时就遏制住它。这就是反省的力量。
最可怕的事是什么?是那些天天都在反省,天天都熟记道德,时时都知道区别善恶,却时时都在做坏事的人,比如我。这就是我反省的结果,结论就是,我是恶魔。
对着黑暗,我笑了起来,朗朗大笑,甚至招来了小丫鬟的围观。
天突然打起了雷,这才刚入夜,怎么就要下雨了呢?之前一点预兆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