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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鸟剥啄,森森白骨曝于朗日青天之下,或许明年,或许后年,他们的一切就将重归于草原了。
将近一百条人命啊。他们中最老的已经七十多岁了,最小的却是一个婴儿。这只是今天殉难者的情况,再过几天,羽瞻的军队将抵达这些人的部落,将“故意抗旨”的头人们所有的亲眷统统斩杀,没收他们的牛羊,焚烧他们的庐帐……他们从出生时就理所当然享有的一切将被彻底剥夺毁灭。
而我的丈夫,终于踏着血肉白骨,站到了至高处,明告了天下他的绝对威仪。
可我仍有事要求他,我相信他会答应我。
黄昏到来,他终于送走了可以安心离去的头人们,回了银帐。这场杀戮似乎非但没有让他感到类似我所感的压抑,反而为他助了兴。他抱起忙忙奔向他撒娇的女儿,她粉红的小脸紧贴在他绒毛蓬松的雪豹裘袍上,被痒得打了一个大喷嚏。
“珠岚不舒服吗?”羽瞻并不以为是细毛搔到了她敏感的鼻腔,反以为她是伤了风。
“是因为有绒毛,所以痒到了吧?”我伺候他脱了皮裘,珠岚就不再打喷嚏了。
“……”他似乎注意到我面色不佳:“你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快歇着去。”
“不是臣妾……”我尚未说完又被他打断:“那是白伦?他怎么了?”
“都好着呐。”我轻声道:“臣妾……有一事相求大汗。”
“什么?”他似乎讶异于我正色相求:“怎么?”
“求大汗将高勒与其妻合葬吧。”我低下头:“臣妾……只是怜惜他妻子一片衷情……”
他似乎了悟,却道:“此事万万不能。”
我不意他会有如此坚决的拒绝,不禁抬了头,愣怔着看他,他又道:“既已革去他们的贵族头衔,就不能再以贵族礼葬他们,何况违旨谋反是重罪,这绝无宽赦余地。朕亦感他夫人忠贞,但情不压法。阿鸢,你要明白……”
“大汗不愿就算了啊。”我勉强笑笑:“臣妾只是请求……若不行,也无法强逼大汗的。”
他却眯起凤眼笑了:“知你聪明。”
我的心上,有旧的信任消失了,再也回不来,却有新的钦佩和认同茁生。
一时,自己也不知是喜是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只白伦突然发了一声喊出来,倒化解了我的僵局。
“他在叫什么?”羽瞻微蹙眉头:“我没听清楚。”
“臣妾也没听清……”我正答话,白伦又叫了一声,这次我听清了,心头犹留的阴霾立刻被这叫声带来的狂喜一扫而空。
他叫的是“阿娘”!
家情与国心
我做梦都想不到,这小小的孩童在突然醒来的时候,会喊出一声“阿娘”来,而这一切的神奇之处在于,他唤的人是我!
连梦都没有梦过,会有一个小孩子,扬起他的脸,叫我阿娘。我会成为他的天空,成为他的保护神,成为他喜悦和幸福的来源——他的母亲。
只这一声,我便喜得无以复加。我将他搂在怀中,细细吻他柔软的面颊,尚疏淡的眉和圆圆的大眼睛,怎么也亲不够。
他似觉局促,扭动身体,嗫嚅了半晌,又笑吟吟朝着羽瞻唤了句父汗。
羽瞻原是在一边儿笑我母子两个的,只道我这样子太过于激动,简直失了身份。可当他自己听了这声呼唤后,却顿时比我还要兴奋千万倍,竟一把将白伦从我怀中抢走了。
“把儿子还我!”我嘟着嘴,想向他怀中抢下孩子来。
他却高高把孩子举过头顶:“宝贝儿,再喊一声?再喊一声!”
白伦再不开口了,我疑他惊了孩子,口气也冲了几分:“怎么把他举那么高?吓着怎么办?”
羽瞻不解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道:“朕的儿子还会怕高?你多虑了!过几天朕还要带他骑马呢!”
似是为了回应父亲的信任,白伦竟在他高高扬起的双臂间咯咯地笑了出来。
我松了口气,笑着埋怨道:“你还说白伦呆呐!你看,他比珠岚都先学会叫人!”
羽瞻是笑嘻嘻的,他用力亲亲儿子的面颊:“朕可不记得朕说过……好吧,就算朕说过,那又怎么样,朕的儿子都没怪朕!你有什么好抱怨?”
我气也气不出,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怎么,现下你不关心你聪明可爱的小女儿了?”
羽瞻正色道:“你是在替儿子吃醋吗?”
我一时无话可答,他自忍俊不禁:“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