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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伤害她的心思。
〃张太太?你为什么要这样叫我?〃她突然掉过头来,半歇斯底里地说。她用强烈的、愁烦的眼光看他。两只眼睛里好像充满了血。〃我恨这个张字,我恨一切的张字。〃
她突然把头放在沙发的靠背上,两只手蒙住了脸。
〃你怎样了?〃他连忙站起来,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惊惶地关心问道。他开始忘记自己的战略了。〃玉雯,我的话会把你伤害得这么厉害吗?你误会了,你完全误会了。我实在没有伤害你的心思。我不过为着智君的幸福打算。〃
〃你难道就一点也不顾念我的幸福?〃她突然迸出了这句带哭的话,却并不放下手,使他依旧看不见她的脸。过后她又加了一句话:〃我也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他很感动。他差不多要把他们两个中间的无形的栅栏越过了。他忘记了许多事情。他坐在沙发的靠手上,起初用手轻抚她的头发,过后又去拉她的遮脸的手。这还不能够安慰她,使她平静。但是他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思想,好像熊智君就站在他的面前,用她的含愁的眼睛看他。他马上站了起来。
他想,要是智君来到这里怎么办呢?然而她一定会来的,因此玉雯必须马上离开。这样一想他就着急起来。
〃玉雯,我也许不应该这样地对你说话,〃他抱歉地对她说,依旧伸出手去轻轻抚摩她的头发。〃但是我必须说,你应该走了。智君马上就会到这里来。我们从前的关系,不应该给她知道。她再也受不得这样的打击。你纵然不为我着想,你也得替她着想。况且你是她的好朋友。〃他说不下去,他再找不到适当的话了。他在房里烦恼地踱起来。
玉雯不回答,依旧低声哭着。她也在想。她想,从前他怎样地追逐她,爱她。她的一句话就可以支配他的行动。可是如今她怀着空虚的心来求助于他,他却要赶走她了。想起来她只有心痛。
〃你的话自然有道理。我决不插身在你们两个的中间来破坏你们的幸福。这个罪名我担当不起,而且我也不愿意担当。我现在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我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一点也不怜惜我吗?我从前也曾经被你爱过呢。你看,我以后的日子,不是还要比智君的悲惨百倍么?〃她带着哭声说。她说一句话就要停顿一些时候,这表示出来她的内心的痛苦,到最后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她的头虽然抬了起来,却被她用一只手拿手帕掩盖祝他看不见她的脸,这倒好。
他的心里又起了一场斗争,好像两个回忆、两张面庞正在朝相反对的两个方向拉他的心。他随时都想用一种克制自己的力量来消灭这个斗争。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他就鼓起勇气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使你到这个地步的。〃但是恰恰在这个时候他看见她抬起脸来望他。那张脸现在看起来依旧是美丽的,而且被泪水洗涤了以后,它也略略显得纯洁,纯洁到使他记起从前的那个女神般的同志来了。那张脸,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他的心又软化了。他仿佛就看见他的话怎样刺着她的心,他觉得自己不能够做得这样残酷。他连忙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对她表示歉意地说:〃你原谅我吧,我并没有伤害你的心思。我也知道你这几年来的境遇很苦。我也同情你,我也想帮助你。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只恨当初——〃他不把这句话说完就住了口。他想:只恨当初什么呢?只恨她不该背弃他走到那个官僚的怀里去吗?
只恨他不该为着革命忽略了爱情,跟她分别了一年,不给她一封信,以致把她失掉吗?但是这些都没有在这里提说的必要了。他为什么还要恨这些,还要提这些?如今在他的面前哀哀地哭着的就是他曾经爱过、崇拜过的那个女人。不管她怎样抛弃了他,而且给了他多大的痛苦,但是在她的身上究竟产生过那种使人敬爱、使人感动的美丽的力量。而且如今在她的被泪水洗净了的憔悴的面孔上,他似乎又找回来从前的那个女郎了。
于是他温和地俯下头去,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唤了一声:〃玉雯。〃这个声音是她很熟悉的,也是他自己很熟悉的。这个声音似乎通过了过去的年代而回到他们两个中间来了。
她马上抬起脸,凝视着他的眼睛。显然是他的声音鼓舞了她。这个声音是她所渴望的,但是它来得有些突然了,她不能够立刻就相信。于是她抓住他的两只手,祈求地说:〃仁民,给我一个机会吧。你看,我现在差不多要跪在你的面前,哀求你宽恕我从前的过失了。难道你就这样残忍么?便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看见我这样也会动心的,何况你……〃她的脸上起了一阵红晕,爱情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