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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几天。要是叫我的导师黄老先生来讲,他能讲一个天翻地覆。就这么讲,我们还没挨近地球形成、板块飘移等等地学常识呢。再讲这只药罐,又涉及到一个圆周率问题,3。1415927至3.1415928之间,尾数永远无穷尽。假如把自然看做是优美的圆周,把真理看做是
简洁的直径,那么自然和真理的关系就像圆周率所暗示的:真理只能接近自然,但永远不能完全吻合自然。这个道理在古希腊就明确了,而我们直到今天还为真理与自然的关系争吵不休,恐怕还得一代代吵下去。有些架吵得实在无聊,从旧无聊中延伸出新无聊,渐渐地连吵架本身也成为一门学科了……哎,我这样讲,你听得懂吗?”
“听得懂。”我壮胆道。
“不,你听不道。要是听得懂你就是一个天才了,你只是听得浑身来劲、似懂非懂而已。对不对?……唔,有这洋的感受就不错。我从你眼睛里看出来一点灵气。我不该问你听得懂听不懂,我应该这么问:你愿意听下去吗?”
“太、太愿意了!”
“其实我在讲授时,得到的愉快不比你少,跟做一遍精神体操似的。我好久没这么跟人谈话了,再不谈一谈,我肚里的话也要变质了。”李觉静静地盯住我,仿佛思考什么。半晌,他断然道:“我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教你,我还要看看你是不是值得我教。这样吧,我出几道题,你带回去解,能解出来的话,我就继续教你。一道也解不出的话,我就掐死心中的灵感,不教你了。因为硬教人,对人也没好处。那就是化神奇为腐朽,无聊!”
八
李觉给我出了三道题,限我二十四小时内独自解出来,绝对不允许同人研究,更不允许询问同房间的大人。这三道题是:1、有十二只铁球,其中一只或者轻了或者重了,但外表上看不出来。给你一架天平,要求称三次将那只铁球称出来,并且知道是轻了还是重了,2、给你六根火柴杆儿,摆出四个等边三角形;3、一头考母猪率八头小猪过河,等过下河之后一看,竞有九头小猪跟着它。问:这是怎么回事?
太刺激啦!我拿着那张神秘的小纸片回到病房,兴奋得难以自恃。我又恢复了在学校临考时的那种激动,渴望着一鸣惊人……呵,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舒服得简直令人心酸。同房间的大人奇怪地问我:“你哭啦,出什么事?”他们看见我眼睛有泪水,以为是谁欺侮我了。那一瞬间,我非常厌恶他们的关心,好像是我的爱物被他们碰脏了。
我躲进被窝里,偷偷地看纸片上的试题,全身每个细胞都在颤抖。那些题目,在今天看来,纯粹是趣味性的小智慧。但在我那个年龄,就像星空那样玄妙而迷人。它们的特点都是;乍一看去很容易,越用心想却越难。令人久久地在答案边上兜困,都能闻到它味道了,就是捉不住它。我决心将它们全部解出来,非解出不可:如果一班子只能成功一件事,那么我希望就是这件事能让我成功。整整一天,我像求生那样寻求答案,在被窝里画个不停。有无数次,我觉得已经解出来了,一写到纸上就成了谬误。李觉在窗外徘徊。过会儿消失了,再过会儿,他又在窗外徘徊。他是在窥探我有没有询问旁人。一看见他的身影,我就高度亢奋。同房间的大人们都惊愕了,一会看我,一会看看窗外的李觉。他们认为,我从来没有这样发疯,而李觉也从来没有这么公开地缀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我无休无止地想呵算呵,渐渐地进入半昏迷状态。傍晚,值班大夫得到别人的报告,前来给我检查身体,他远远一看见我,脸色就变了。一量体温,我早就在发高烧。
夜里,我醒来,乳白色灯光把屋里照得非常静温,我床前立着输液架,正在给我进行静脉滴注。我凝视着滴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脑中极为洁净。外面凉台有轻轻脚步,我看不见他,但我猜是他。过一会儿,脚步声消失。我仍然心净如洗,一直盯着那椭圆形滴管。一顾滴珠慢慢出现、再慢慢增大、最后掉下来,接着又一颗满珠出现……我从那无休止的滴珠中获得一种旋律,身心飘飘然。要地,我的念头跃起,扑到一个答案了:那是第一道题的答案。我还没来得及兴奋,呼地又扑住第二道题的答案:我高兴得叫起来,苦思十几个小时不得解的问题,在几分钟里豁然呈现。呵,我差不多要陶醉了!就因为大喜过度,我再也得不到第三道题的答案了。不过,我已经很满意了。
翌日上午,我到李觉屋里去。他不在,接受理疗去了。我挺扫兴的,回到病房,大人们问我昨天是怎么了。我再也按捺不住,得意洋洋地将三道题说给他们听,让他们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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