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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了起来,大家紧紧地围住吕南以后,他也没有往前凑,只是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后面。
他和其他人相反,不怕别人说自己不积极,也不怕队长说他思想顽固。他倒是不愿意给人一个积极的印象,因为同样的命运很快就会轮到自己。而且他的处境将比吕南更坏,不管内心如何,吕南还口口声声承认知罪。既不想申诉,也不想喊冤,小心翼翼,什么话也不敢说。他呢?申诉的念头虽然暂时打消了,可是他决心不改变自己的初衷,不承认什么罪行。这样他将面临更困难的处境。所以他不能迎合队长,和别人一样去“积极”。那样很快人们就会说他是假积极,比不积极更坏。虽然当时假积极已成为一种风气,一种时尚,但是他不愿意附和那种潮流。他不愿意违背自己做人的尊严,违背自己的理想。许多人为了理想,命都丢了,既然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他肯放弃这一点,本来是可以不到这里来的。但是他还是宁肯到这里来,也不愿泯灭自己的良心。现在他对自己的选择,也并不后悔。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4(3)
正在白刚走神的这一刹那,人群涌动起来了,前面的人们对吕南推推搡搡,一边推搡着,一边大声喊叫:“说,交待你当特务的经过。交待你为什么隐瞒国民党上尉军官身份?”由于宿舍里通道很窄,没有空地,三十来人几乎是人挤人,也推搡不到哪里去。吕南几次被打倒在地,很快又自己站起来,只是始终没说一句话。队长虽然对斗争火候很不满意,但是也不好让人们公开狠打。而且时间很晚了,明天一大早还要出工,所以队长对斗争劲头批评了几句以后,便对吕南说:“看起来你是不愿意在班里解决问题,那好,以后咱换个地方,我不信扭不过你这个劲来。”
吕南今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给他留下了一个更大的难题。到队部去批斗,不少人都是王显能这类打人能手,那一关要难过得多。今天这一场也给白刚留下了难题。怎么闯这一关?能坚持得住吗?
《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15(1)
班里大部分人都过了交心关,但白刚还没过,成了他放不下的一桩心事。一想到这里,便会想到吕南。
吕南这人是个谜。他们俩挨着睡觉又说得来,经常偷偷地说几句小话。虽不敢敞开心扉长谈,但轻声细语的几句悄悄话,也觉得这个人老实诚恳,不像个阴险奸诈诡计多端的人。但领导说他是个特务,他自己不承认,可是又不敢把真实情况亮出来。平时行动也总是畏畏缩缩,小心翼翼,像是有事压在心里,可是又从不吐露半句。这样就不仅领导怀疑,使关心他的人也不免有几分疑虑:他到底是什么人呢?
他对待批斗的态度,也令人迷惑不解。连白刚有时都为他着急,自己确实历史上有问题你就讲出来嘛!已经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怕什么?如果自己没有问题,那你就说出事实真相,说出来总会有人相信的。可是他却采取了“摆肉头阵”的办法——任打任骂一声不吭,顶多只说一句:我是给共产党做地下工作的,不是国民党特务。再问什么就不说话了。这不是死挺着挨打吗?为什么采取这种傻办法呢?
他的交心到底算完不算完,也让人捉摸不定。已经好几天没有让他上队部交待问题了,他的事算了结了?要是了结了,又是怎么了结的?白刚比别人更关心这个问题,因为下一步他将面临同样的命运。吕南虽沉默寡言,但平时他还总是主动找白刚谈问题的。但是对白刚关心的这个问题(他应该知道白刚会关心这个问题),却只字不提。
白刚自己采取主动了。一天中午饭后,他看吕南自己在一个渠埝旁休息便凑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交心时为什么不说话呢?你做地下工作为什么不把具体情况讲出来?”白刚所以单刀直入是因为这里没法长谈,怕被人看见引起怀疑。
吕南用眼睛扫了扫四周,确信没人以后才回答说:“说也是打,不说也是打,就不如不说。”白刚说:“我看还是说了好,领导不相信,有些人心中会同情,就不会打得那么厉害了。”
吕南说:“越说头绪越多,揪住一个头儿就可能斗你几天,反正他们也不会相信你说的话。不说具体情况,他们就没有新词儿,只能是喊几句老口号,这样斗着也就没劲儿了。”
“你不说话事儿能算完吗?多会儿是个头呢?”他虽然觉得吕南说得有道理,可是终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吕南说:“你说话事儿就能完吗?在机关里都弄不清,这里把你交给一群打手,还想解决根本问题?”
“事情总得有个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