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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文昌赶紧上前一步道:“太医辛苦了。”一边使劲丢了个眼色过去,才算阻止了武肖珂的唠叨。
张太医微笑起身:“我还要赶回宫里去,告辞了。”
段文昌道:“张太医百忙之中还来替成式诊治,实在感激不尽。”
“哪里,我只是奉圣上之命,要谢还是谢天恩吧。”张太医说着,朝东北方向拱了拱手。
“是,是。”段文昌陪着张太医向外走,一边问,“十三郎可还好?太医赶回宫里去,是为了他吧?”
“十三郎?他并没淹到水,仅仅是受了些惊吓。况且……你我都知道,”张太医爽朗地笑起来,“十三郎生得钝拙一些,在那种情势之下,反倒是件好事。”
“也对,也对。”
见已到二堂,段文昌止步躬身道:“圣上有令,命我在家中闭门思过,故只能送太医到这里了,还望见谅。”
“好说,好说。”张太医含笑颔首,“圣上奖惩分明,赏罚有度。这次的事情能有现在的结果,也着实令我等欣慰啊。”
段文昌一揖到地。
直到听不到张太医的脚步声了,段文昌才返身回去。
刚踏进门,就听到屏风后面传来武肖珂又哭又笑的声音:“成式,成式!”
段文昌吓了一跳,几步转到屏风后,却见段成式已经醒来了,睁圆了一对大眼睛,正被武肖珂搂在怀里,没头没脑地亲吻着。
“我的儿啊,你总算醒了。”武肖珂喜极而泣。
“阿母……”段成式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比他的母亲镇定多了。见段文昌也赶来榻前,他便喊了声“爹爹”,稍稍将母亲推开些,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段文昌百感交集地应道:“成式,你好些了么?”
段成式左右四顾,又看了看父母,喃喃道:“我回家了……”
“是啊,成式,你可吓死阿母了。”武肖珂又落下泪来。
段成式叫起来:“十三郎!十三郎呢?”
“他没事,没事!”段文昌忙道,“已平安回到大明宫中了。”
段成式松了口气,顿觉气虚体乏,软软地靠到母亲怀中:“阿母,我好累……”
段成式在武肖珂的守护中,再次沉沉睡去。
段文昌坐在帷幕的另一边,看着武肖珂隔着散花帘幕的背影,恍惚发觉,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专注地看过妻子了。他发现,她的身形比在成都时纤瘦了不少。这两日因为看护段成式,没有时间和心情在头上盘高髻,只挽了个寻常的发髻,金钗玉簪随意地插了几支在上面。对武肖珂这样的大家闺秀来说,如此仪容实在有失身份,但此刻看在段文昌的眼中,却显得格外真实而亲切。
这才是他的妻子,他儿子的母亲。
段文昌轻轻地叹息,有多久了?自己已经体会不到这种寻常人生中的点滴暖意,虽然庸凡,却让人倍感踏实,是从来到长安开始的吧。
“成式睡着了。”
段文昌头一抬,妻子站在面前。
他微笑着招呼:“让他睡吧。来,坐到我身边来。”
武肖珂坐下来,段文昌将她揽入怀中,下颌摩挲着她的黑发,叹道:“我们多久没有如此了。”
她说:“那还真得感谢圣上。若非他下令你禁足,你还不知……”言语之间,怨气似乎还未褪尽。
段文昌笑了笑。
见丈夫不争辩,武肖珂反又替他不平起来:“圣上也太过严厉了,竟以你在事发时言行失措,有损官仪为由命你闭门思过。我却不懂了,爱子分明是人之常情,何过之有呢?再说,要不是我们成式,十三郎是断断回不来的了。”
“娘子此言差矣。”段文昌正色道,“十三郎陷入地窟,本来就是成式带去的。所以这次他们俩都能平安生还,实为不幸之中的万幸。今后,成式还是要严加管教的,否则又不知要闹出什么祸事来。不是每一次都能有同样的幸运的!”
武肖珂就不爱听段成式的坏话,登时沉下脸来。段文昌亦默默无语。
少顷,她的心又软下来。她想起人们告诉自己的,在那个可怕的夜晚,在金仙观中,段文昌是如何不顾尊严不惜忤逆,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血肉之躯阻挡皇帝下令填埋地窟,为了儿子生还的一线希望而拼死相争。她竟不知道,在对儿子一向严厉的外表下,丈夫还深藏着这样一颗拳拳爱子之心。想到这里,她又觉得他的所有行为都是可以原谅,可以理解的了。
武肖珂抬起头,看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