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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神。
而与此同时,丫丫坐在东厢房卧室的暖炕上,抱着膝盖也在发呆。
这可真是发呆,呆得双目圆睁。可是看什么都影影绰绰,耳朵和外界之间也隔了一层膜,任何声音传到耳中,都是含糊笼统的一片嗡嗡隆隆。黄妈盘腿坐在她面前,手里攥着一条大手帕,说一阵,笑一阵,笑一阵,再哭一阵——“早就看出少爷好,可没想到会这样好,这样有出息,这样重情义。丫丫有福啊,将来是要当正宫娘娘的啊!也亏得是自己有眼力,若不是自己当时发了话做了主,丫丫早让那对没心没肺的爹娘卖出去了。卖出去的话,养到如今这么大,也早该嫁人了。可是普天之下放眼瞧,谁家的小子还会比少爷更好?”
说到这里,黄妈喜到极处,又落了泪。至于丫丫为什么直着眼睛不言不动,她没多想。姑娘冷不丁地定了终身大事,照例都是要反常的,都是要木着脸装傻的。黄妈没心思去逗丫丫说话,只是暗暗觉着丫丫有本事。平时看着是个没嘴的葫芦,其实更有主意,自己先前倒是小看了她。
至于龙相——在龙家,黄妈并不比陈妈的资历浅,陈妈知道的,黄妈也知道。但黄妈看龙相如同看了活心肝一样,在她眼里,龙相一点毛病也没有。犯了天大的错,也只是顽皮,只是闹小脾气。有时候那姓白的小子竟敢对着龙相动拳脚,黄妈看在眼里,又疼又气,恨不能把这位一无所有、吃白食的白少爷撵出去。
想到露生,黄妈又有了话。把嘴唇凑到丫丫耳边,她窃窃地说道:“今天又和白少爷出门玩儿去了?今天算是最后一次,往后可不行了,听见没有?你现在可是有身份的大小姐了,我看少爷那个着急的样儿,兴许过不了几天,就得张罗着让你过门。要当新少奶奶的人了,还能天天跟着别的男人往外边跑?就算少爷不挑理,旁人看了还要说闲话呢!万一少爷挑了理,不要你了,你哭都找不着地方去!”
说完这话,她虎视眈眈地盯住丫丫,想让丫丫给自己做个保证。然而丫丫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炕席,依然是不言语。
丫丫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何种感觉。
她知道自己长大后是要给龙相做妾的,可是知道归知道,一直没往心里去。龙相不提,她就索性把这件事长久地忘记了。
做妾也罢,做妻也罢,结果都是留在龙相身边,和他过一辈子。丫丫平时照顾他、伺候他,挨他几句骂和几下打,都是不在乎的,都是能忍受的。因为相信一切苦难都有尽头,自己总有一天长大成人,会脱离龙相自成一家。况且实在怕极了,她还可以逃。往哪儿逃?往有大哥哥的地方逃。
她不拜菩萨不拜佛,在最委屈、最恐慌的时候,她往大哥哥的身边躲。
活到如今,她长大了。毫无预兆地,龙相也当真要娶她了。她想自己这一回若是嫁了他,便终生都是他龙家的人,被他吓死打死也不能逃了。一辈子,几十年,从现在一直到死,都只能守着他一个,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了。
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心里一点光亮也没有了。自己嫁了,大哥哥也一定要娶,届时三人成了两家,自己也再没有资格去找大哥哥当靠山了。
丫丫不记得自己和婶婶说了什么话,总之恢复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院子里。
对面的西厢房没有灯光,可见露生还没回来。露生是她的魂与神,露生不回来,她便要失魂落魄。回头望了望东厢房的玻璃窗,隔着窗子,她看了婶婶一眼。
她什么话都没有对婶婶说。活到十七岁,她终归还是懂得了些许人生道理,知道有些话说了不但是白说,而且还要引起风浪。一个小丫头,爹娘都不肯要,能嫁给少爷做正房太太,这是一步登天。自己只要说出半个“不”字,就是不识抬举,就是给脸不要脸。
幸好,她还有个大哥哥。对谁都不敢说的话,可以对大哥哥说。她还知道大哥哥手里有点钱,离了龙家也饿不死。
若是真能离了龙家,放心大胆地过几天好日子,那么挨饿她也愿意。况且她还认识几个字,洗涮、缝纫都能做,她想无论到了哪里,自己都不至于成为累赘。至于大哥哥——大哥哥更是比自己强得多,她在整座县城里,还没见过像大哥哥这样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丫丫想见露生,想得心急如焚。婶婶的眼睛藏在玻璃窗后,她不敢再往西厢房里跑,站在院子里,又怕龙相会突然回来。走投无路之下,她垂着头溜达出去,一直走到了龙宅后方的荒园子里。
抱着胳膊蹲在一堵断壁残垣旁,她知道这里是决计无人来的,所以反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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