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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我们吃着彩虹般多彩的冰淇淋,观看地中海的日落。当阿娜将头靠在我肩膀上时,我努力想让自己显得潇洒一些。在海湾中央,一个三角形状的礁岛活像犀牛角从海里冒出。云彩犹如有破洞的窗帘挂在蓝天上。这一切似乎都是从一幅达利的画中复制出来的。我心想,这就是达利童年和青春期看到的风景,这是他成长并变成超现实主义疯狂天才的地方,它位于西班牙的东北地带,有着宜人的夏季和严酷、寒冷的冬季。
一架小型双翼飞机绕着山地转圈,沿着海岸线飞行,机尾拖着一条横幅标语,上面写着:“欢迎来到达利世界!”
阿姆珀丹汽车旅馆已很陈旧,它位于菲格拉斯的郊外。一个四壁全白的房间、全白的床单,只有一盏夜间用的灯,床头桌上放着一部西班牙文的《圣经》,外加阿娜的那本平装小说《在火山下》。
“阿娜,你真是妙不可言。”我结结巴巴地说。
“别忘了我是西班牙人。我们的血液里充满了爱。”
整整两天两夜阿娜和我都待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第三天,我从床上掉了下来。阿娜打开了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播放路易士·莱奇的情歌《我爱你》,不过是用加泰隆语演唱的。旧日时光和逝去的岁月又回来了。我不会说加泰隆语,但我懂得歌里的每个词。
“等我们的儿子出生时,我们要给他取名‘路易士’。”我轻声说。
阿娜微笑了。
一个做客房服务的姑娘给我们端来供两人用的“香槟早餐”。不是法国的香槟,而是“卡瓦”,实际上是西班牙风味的香槟。早餐里有面包卷和一碗香草蛋奶馅,以及番茄吐司、加奶甜咖啡,还有新鲜水果:切成片的菠萝、颗粒很大的葡萄、形状和颜色都像血滴的野生森林草莓。草莓浸泡在新榨的橘汁之中。
那姑娘离开之前朝四周看看。“你们知道……”她刚开口说又停顿了一下,“达利和加拉春季从纽约回来,在去卡达奎斯的途中经常在这个房间留宿。”
阿娜举起酒杯。“敬达利。”她说。
“敬加拉。”我回应道。
“敬我们的儿子。”我们一起说。
“你喜欢这本书?”我问。
“哪本书?”
“《在火山下》。”
“哦,那本书呀。我不知道,我还没读呢。不是我的书。一个朋友忘在我车里了。我想把它归还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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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利的骗局 三(1)
除了在菲格拉斯有个家之外,阿娜在比利牛斯山斜坡上的阿古拉纳山村里还拥有一座房屋,那里靠近加泰罗尼亚的自治城市拉琼奎拉和法国边界,菲格拉斯以北15公里左右。她说我们要去那儿,她想给我看点东西。我们开车去阿古拉纳。我突然感觉不知身在何处了。村庄里没有电和自来水,只喝井水,那里没有商店。除了外观粗陋的罗马风格教堂里的蜡烛和彩绘玻璃窗,村庄里就没有什么色彩了。原本丰富的形状在这里简化成了大块实体、切割得很难看的条和块,还有尖角状,这里的一切—石板瓦灰色房屋和卵石铺的街道,都是黑白灰这样单调的颜色。我们来到了中世纪。
从地图上看,比利牛斯山另一边离得最近的村庄是塞瑞特,那是毕加索开创立体主义①的地方。塞瑞特不仅是立体主义的诞生地,还以出产浆果闻名—这个村庄自造浆果啤酒、浆果红酒、浆果馅饼、浆果糖,甚至还有浆果汉堡包,同样出名的还有香气扑鼻的卡维隆甜瓜。但在阿古拉纳不产这种甜瓜,也没有浆果。这个村庄气氛阴沉,呈立体主义风格,而且破烂不堪,活像表面粗糙的拼贴画。在当地名叫“合作社”的咖啡馆里,村民们喝着酸红酒和搀了甜白兰地的浓咖啡(被称为“卡拉切诺”),玩着台式足球。那根原来用于操纵守门员的杆已不知去向。饱经风霜的木制足球运动员有的漆成白色,有的漆成蓝红两色,表明对阵的是皇家马德里和巴塞罗那这两家俱乐部。
阿娜在一条僻静、肮脏的街道边停了车,来到一座简朴的房屋前。她上前去敲那扇粗糙的、没上油漆的木门。我可以听见院子里地狱般的喧闹声,饲养的猪发出尖叫,几只公鸡暴躁地啼叫。到处是势不可挡的粪肥的恶臭。我捏住鼻孔,感觉就像《教父》第三集中,阿尔·帕西诺饰演的唐米歇尔·考莱恩第一次拜访他祖先居住的西西里村庄。在那一时刻,我惯常的生活离得不能再远了。门半开着,我们进到里面。一个头戴扁平黑帽子的老头衣服齐整地躺在非常陈旧的床上,呼噜打得如同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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