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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老鼠好像终于笑够了,正过身子坐好,伸手楷楷眼角:“我不该拿你妈妈开玩笑,但是,”他往右肩看了看,转回头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说:“你为何要撒谎呢?”说话间他身上飞起了一缕缕丝线一样的东西,在半空中舞动。
说起来他的右半身始终挂着一缕一缕像是线头一样的东西,刚才他一仰身,那一缕缕的线头便纷纷的垂落下来,在半空中晃晃悠悠,飘来荡去。等他坐正以后,那些线条好像又服服帖帖的沾回衣服上了。
衣服上有线头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我也只是无意识的往那边扫了一眼而已。但是后来他伸手的时候,那些线头又一缕一缕的垂下来,丝丝在风中飘摇;等他一收回,那些线头又不见了。
我就有点奇怪,他一件灰不拉几的褂子上哪来那么多白线头?
于是我就多看了两眼,两眼再两眼,我才发现他身上粘着的原来不是线头,而是一个人的半边身子。
正确来说,应该是一个透明人形的半边身子,像层淡淡的、透明的壳,如烟幕般笼罩在老鼠身上,在他右肩左右,有一颗近似透明的头,若隐若现,要不是仔细看,还以为是太阳晃花了眼睛看到的幻影。
但是这不是幻影,一认识到这一点,我顿时浑身血液倒流,全都流到天灵盖去了,张开嘴嗓子发干,拼命的咽口水也没觉着好一点点,只能干着嗓子让一句超级无谋到近乎应激反应的话脱口挤出:“你到底是谁?”
老鼠抓过杯子滋滋的喝干冷掉的可可,似乎有些为难的左右看看,然后才说:“我是你的同学啊。”然后很是失落的抬手放上眼镜,一边取一边说:“你上午还借了我笔记呢!”
一边说完,眼镜也取了下来,下面是一双黑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睛,非常非常的黑,整只眼睛都是。
他长了一双动物一样的眼睛,整只眼睛都看不见眼白。他脸部的线条十分清晰、柔和,棱角一直延伸进短短的额发,不大的鼻子,小巧的耳朵,微微上挑的眼角,一切的一切都看得我心里无味陈杂,酸了涩涩了苦,脑袋里成了一锅粥。老鼠的脸给我带来的冲击力,甚至超过他那双只有黑瞳没有眼白的眼睛。
那个轮廓,像活了妈妈。
我猛地站起来,抓住椅背死盯着他。
“你什么玩意儿,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啊!我,我……”我忽然想起自己是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废柴宅女,转了半天才底气略有不足的硬撑道:“我有式神……”
“式神?”老鼠好像听见了什么新鲜名词,饶有兴趣的复述着:“式神?我们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好孩子呢!”说着忽然竖起指头遮住嘴,语气轻缓的问:“七月,你信鬼神吗?”他肩上的头也跟着他的动作,微微的上下浮动着。
我刚想开口说什么,他又遮住嘴,轻轻的“嘘”了一声:“在你告诉我答案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说着,指着我面前的椅子极有礼貌的笑:“坐啊!”纯黑的眼瞳折射出粼粼的碎光。极像妈妈的脸嘴角带笑,一时间似真似幻。
我上前半步,拉开椅子又闷闷的坐下去。就在他刚刚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右手手心有点奇怪的感觉。
痒痒的,热热的,像是小强在我手心鬼画时候的感觉。
与此同时变化的还有我周围的感觉,有种阴冷幽深的感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渐渐蔓延过来,越来越近。那种感觉让我想起了最近一次绝对谈不上愉快的经历。在那次经历里,我跑到了忘川。
没错,那越来越近的阴冷感觉,好像要把人的生命之火活活冻结拖进寂静的死亡。远处传来细细的叮当声,像是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
……鬼差?
我的汗毛被身后愈盛的寒气刺激得一根根直立起来,双手抓住椅子的边缘大气都不敢出,老鼠不说,我可是个如假包换的大活人,活人碰鬼差,下场只有一个,就是去见鬼。我可不想再跑去忘川一次。最好的办法就是屏住呼吸不要动,据说鬼差是凭“气”拘魂,所以我要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要说为什么我不跑出去,呆呆的坐在这里等大祸临头,那全是因为对面,正喋喋不休的老鼠。
从我听见鬼差渐近的声音开始,他肩上的人头就像有什么感觉一样,不时的往那边来回的探。鬼差出来肯定是拘魂,这个魂身体已死,却挂在老鼠身上,肯定是地府所不允许的。鬼差大概是来抓他的;而我要是屁股一头热到处瞎跑,反倒可能会被鬼差发现,拘走生魂。
那样的话不就太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