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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藏在哪里的枪手,而他又不愿意进到陌生小镇的车棚内。离开是唯一上策。
「瞧,这位先生上道多了。」车行老板噗地吐了一口烟草汁。
「这是我的车子,请你不要插手。」赵紫绶眯了眯杏眸,把购物袋往他怀里一塞,也不管他这个独臂人有没有及时接住。「我不付除了油和水以外的钱,我要求你把多换的东西全换回来。」
「抱歉,办不到。东西都已经拆封了。」老板耸了耸肩,跟她耍皮条。
「妳……」他想插口。
「闭嘴。」她回头警告他,继续跟老板打交道:「这是抢劫!如果你坚持不换回来,我就打电诂报警。」
「随便你啰,警长是我弟弟。」老板懒洋洋地说。
敢情是欺生来着?
「虽然我是个外地人,并不表示我就……」
「该死的!给他四百块!我们随便找个好一点的餐厅吃饭都不只四百块!拿四百块给他,然后我们离开这里!」章柏言粗鲁地抢过她的皮夹,数了四张百元大钞往老板手上一塞,揪着她的手臂往车子的方向走。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紫绶的好脾气全面挥发殆尽。
她用力挣开章柏言的左手,开始大吼。
「先生,不是每个人都花得起四百块吃一顿饭;不是每个人都没看过扫把,或可以在十七人座的长餐桌吃饭!这个世界上有一个成语叫『民间疾苦』,请你起码了解一下这几个字怎么写!」
怒气勃发的她美丽得惊人。她的眼眸闪闪发亮,双颊因怒火而灿丽嫣红,娇小的身躯在捍卫自己的立场时仿佛骤增成两公尺高,整个人犹如一尊燃烧的忿怒女神。
……慢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章柏言的怒火不比她低。
「我也吃过三块钱一餐的路边速食;我也在餐厅打工洗过盘子!在指控别人之前,请先确定你自己了解情况!」他戳戳她胸口。「我只知道我们可能惹上更大的麻烦,而如果它发生的话,绝对不是四百块就能搞定的事。我做的一切无非是为了要保护你,所以无论你领不领情,我都该死地期望你起码心存感激!」
「你这是乡愿!因为担心对方暴力威胁,所以乖乖屈就在不合理的要求之下?顺便告诉你,那四百块是我和戴伦半个月的生活费!」
「我们待会儿找个提款机,我提四千块还你!」他吼到她面前去。「小鬼,走!」
戴伦紧紧抱着母亲的双腿,大眼中充满迷惘。
赵紫绶拍开他的手,不让他去牵小孩子。
「你以为人生都是这么容易,给别人一点钱就可以将对方打发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有些事不应该用钱来处理的?有些事也不是用钱可以处理的!」
「是吗?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可真令人耳目一新!我可不就用钱将你打发了?」他想也不想地回口讥讽。
赵紫绶俏颜一僵。
章柏言也顿住。
好吧,这话是说得过分了,无论是否为实都不应该在当事人面前呛声,但章柏言骄傲得不愿意道歉。
「那个……咳……好啦,你们小俩口也别吵了,不然打个折算三百九好了。」老板过来打圆场,噗咕又吐了一口烟草汁。
赵紫绶深深看她孩子的父亲一眼,弯腰抱起戴伦,往自己的中古车走去。
「很遗憾你是这么认为的。」
深夜的走廊灯,将来来回回的人影拉得长长的。
空气里偶尔有只细微的小虫子飞过,噗噗拍动着翅膀,大多数时候整个空间都是沉谧的。
长腿在灯下来回走了四趟,影子缩短又拉长,拉长又缩短四次。这是章柏言沉思时的习惯。有人耍弄钢笔,有人弹手指,有人玩头发,他习惯走动。运动让他的大脑持续思考。
终于,长腿顿了一顿,转了个弯,迈向走廊底的房间。
房门掩闭着,门缝底下没有光线。但是章柏言知道她醒着。
自重逢之后,他们两个人还没有直接叫过对方的名字,他们对彼此的称呼就是「你你你」,好像两个人都觉得对方只是自己生命的一个过客,就像电影上那些跑龙套的角色,不必特别有名字。
如果将他漫长的一生缩短成一天来看,与赵紫绶的那一段婚姻大概占不到十分钟的比例,她只是他生命中十分钟的女主角。但,无论两人愿意与否,这「十分钟」确确实实的存在着,发生过,并且共同制造了一个生命。
爱德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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