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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钱小凤在等他,不管什么缘故,保了一条命要紧。
龙少爷不是说她是他第九颗珠子吗?要是他不在了,她这第九颗珠子真的得化成粉末,随他散了。
钱小凤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再不能入睡。她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她看不见屋里的桌椅柜台,镜子妆奁,只剩下她与身下躺的这床。她什么也看不见。桌上的油灯也照不到她,照不亮她。
梦中的景象历历在目,她放佛又看见那龙角自头颅往上,裂开一条条口子,随着他凄厉的龙啸声,崩碎。
她唤了一声“龙少爷”,声音随着哭音变得沙哑。这一声呼唤很轻,可是在这寒夜中被放大,声音仿佛可以传到很远去。
龙少爷……
龙少爷……
龙少爷……
你听见了吗?
……
因着月季姑娘那一手好绣活,她半月前就被钱小凤请了赶制秀儿的嫁衣。钱小凤是夫家人,不能第一眼看见秀儿穿上嫁衣的美貌,可是月季姑娘能看见。
嫁衣这纱,是惊蛰之后天儿逐渐回暖,盘龙山上冰雪消融,绣庄的娘子们借着山上流下来的第一股清溪浣好的。张娘一针一线,给她女儿的嫁衣绣上吉祥图案,月季姑娘的刺绣给这件红嫁衣锦上添花。
秀儿披上嫁衣,一脸羞怯问道:“我好看吗?娘。”
凡女子,最美不过婚嫁时。
这月□□正当,姑娘二八年华,颜色正好。小秀儿妆容精致,巧笑倩兮,美眸流转,顾盼生怜,张娘和月季姑娘齐齐掉了眼泪。张娘拉着她女儿,十分爱怜,道:“咱家秀儿长得好,穿上这件衣裳更美了。”
月季姑娘也不住点头,“好看……”她触景生情,感叹自己这一场爱恋无疾而终,不禁悲从中来。
这些日子要说吉利话,她心里装着苦水不能倒。李武俊已经接连三月没有消息,战场凶险,他可能已经……恐怕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儿为他穿一件嫁衣了。
小秀儿给她娘擦眼泪,又唤月季姐姐,“你们都别哭了,你们再哭,我也……”
围着秀儿的娘子们赶紧劝她。
张娘一边儿掉泪一边儿给她梳发,说着喜娘教的吉利话,“从今后,吾女嫁作他人妇,盼汝敬长辈,望汝侍夫君,合乐安康,子孙满堂。”
外头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围着新郎官儿的孩子们欢欢喜喜,秀儿凤冠上的红盖头落下,再揭开时,她便是个正经的妇人了。
钱家的宴席摆满庭院。
盘龙镇里,凡是能走动的,不至于与钱家交恶的,全来了。虽说钱小凤在盘龙镇风评不好,可是她从前是今日还跟你吵嘴,隔日便能拉着你聊上小半时辰,八面玲珑的人物。盘龙镇的人遇上这样的大喜事还是给钱家一个面子。再说外头恁乱,钱家这一场喜宴,就像是冲了晦气,大家伙儿都想来沾沾喜。
钱小凤忙得脚不沾地,客人一个接一个,有些甚至她都叫喊不出名字。梅子在她身侧提示她那是赵钱孙李,这是周吴郑王,员外老爷,掌柜管事,衙门差役,诸婆娘子,有甚者,好几个欠着钱庄银子的人都敢上门来。他们这是瞅准了今日吉利,钱大姑娘拉不下脸要他们还钱。
确也如此,钱大姑娘连日没个喜事,只有这桩事让她露出个笑脸。钱程巳成婚,钱家的大喜事,仿佛要冲散她所有的不快。
与她这里格格不入的,是钱家门口对街处。
钱小凤听见这样一个声音。
“娘,我饿。”一个小女娃儿,手脚都是泥,黑黑瘦瘦。她倒在她娘怀里,她娘同样衣不蔽体,发丝散乱,头靠着墙看起来奄奄一息。母女俩同一群乞丐缩在墙角。
那小女娃儿看着光鲜亮丽的钱小凤,钱小凤也看到了她。
闻风而来的不止有钱家的客人,还有近日涌进盘龙镇的乞丐。热闹的钱家大门,四面八方涌来盘龙镇上的人物,只有这些人或倒或躺在钱家对街,眼神不约而同都看着钱家大门。
葡萄看着那些人扎眼,恐他们闹事,问小姐要不要带了几个家仆把他们赶开。
钱小凤摇摇头,道:“厨房里有许多馒头,是我早前让厨娘备好的。开午宴时也给他们端来吧。”
那日厨娘采买遇上人抢,这事儿提醒了她。大喜的日子,要是遇上这些饥民一阵哄抢,这场喜宴可就砸了。再者,这些人也可怜,钱小凤不是那大善之人,这点儿怜悯之心还是有的。她想着今儿是个好日子,让他们果腹,也算自己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