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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四奶年纪越来越大了,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田头地里的活儿已无力再干,就连磨坊里的活也只是帮助看看。好在她没有太多的病,煮饭扫地这些家务活慢慢做还没有太大问题。
汪崇礼才十一二岁,虽然能跟林秀青打打帮手,但抄田耙地担粪打谷这些活林秀青还不能让他做。汪崇礼也很懂事,很勤快,见他额奶和额妈在忙,他就会跑过来一起做。他很实诚,干起活来,不管干得动干不动,总有一股拼命的劲头。这使林秀青很高兴,又很难过。别人家娃娃这么大,哪里会让他做事?她也知道娃娃活路做小了会伤害身体,可是她没有办法。春耕了,麦子不收起来,稻子不种下去,吃啥?
她一个女人,顶着这个家,每天从田地里回到家,还要照看磨坊,割猪草,喂猪。一切都做好的时候,都快半夜了。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就得起床。抢时间,抢季节啊。要是误了农时,收成不好,一家人就得受罪了。
哎,这副担子重啊,压得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些年来,也有好心人劝她找个人来帮她挑这副担子,她谢绝了。她觉得那样会对不起死去的汪子林。那死鬼虽然也不成器,但自她嫁过来直到他冤死,对她却是很好的。那种恩爱,那种情意,到现在想起来都有一种甜甜的满足。他死的时候再三叮嘱,要她好好把儿子养好,将来是会享福的。她相信他说的话。她不会再想别的了,尽管她才三十来岁,正当风华的年龄。
再说了,如果再找一个,本来就苦命的崇礼,又成了前娘后老子的,他会是咋样的心情?
她觉得现在这个样子,苦是苦了点,但却没有太多令人烦恼的事情。三代人之间,心向着心,相依相靠,平平安安生活,还想啥子呢?
这天下午,林秀青裁了一背红苕藤,背到河边上的玉麦地里去。这块地离老磨坊不算远,顺着河边下去,一里左右。原来是河边一个乱石滩,她把里面的乱石挖起来,把沙土翻转,今年春上种上玉麦。在她的精心管理下,那玉麦长势很好,青舒舒,绿油油的,看着就喜人。
上午,她带着崇礼跟玉麦上肥,垒土。下午,她叫崇礼照看磨坊,自己去栽红苕。一来呢,磨坊上也要人看着,二来呢,崇礼干了一上午也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再说栽那点红苕,活不太重,也用不了半天。
她放下背篼,抱起红苕藤,撒在垒好的土埂上,抡起锄头,一锄一窝,□□土里,抽出锄头来,顺势向前一推,藤子便栽好了。
炽烈的太阳,晒得玉麦叶子耷拉着,向下垂着。没有风。随着她不断地动作,玉麦叶子在她的脸上,颈子上,手上勒过,划出一条条的印子。汗水浸着,火烧一样的疼。湿透的衣服包裹着全身,特别难受。
她栽一阵,便直起腰来透透气,擦擦汗,看看天。
玉屏山上有一片云,咕哆咕哆地翻涌着,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向这边压过来。好啊,要下雨了,今天栽红苕正是时候,她想。
她加快了速度,想在下雨之前把红苕栽完。她躬着身,埋着头,不停地栽。随着她的动作,玉麦惠儿在摇晃,叶子在抖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云越来越高,越来越大,越来越黑,一会儿就铺满了天空,天色暗了下来。
突然,她的背上被狠狠地砸了一下,生生的疼。接着,玉麦叶子上,地上,身上,噼噼啪啪响成了一片。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大,不一会儿,连成了一片,变成哗哗的响声,掩没了一切。
她急忙提起锄头,跳到地坎上来,抓起背篼倒过来罩在头上,朝回家的路上跑。
雨打在背篼上,穿过篾条的缝隙,直射到她的头上,脸上,身上,差不多就是一瞬间,她从头到脚,已经没有一处干的了。
雨越来越大,就象是从天上泼下来的一样。她不跑了。她觉得已经没有跑或者躲的必要了。脚下无数的水滴飞溅上来,带着沙粒,射到她的脚上,腿上。河滩的砂石、巴地草和浅矮的水麻柳,河对岸的红岩寨,远处的山、近处的田野、房屋瞬间就不见了,只留下白茫茫的一片和淹没一切的哗哗的响。
她顺着河滩朝家里走着。雨水从她的头上,顺着脸,项子,衣服,裤子往下流淌。她哆嗦起来。刚才那难以忍受的闷热早已随着风雨飘去,冰凉的雨水,把过度的凉意侵进了她的皮肤,深入到五脏六腑去。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的两臂,缩紧了自己的身子。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她一个人在白茫茫的水的世界里颤栗,看不清方向,看不到目标,不知道脚下哪里是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