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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到湖边的时候,我吩咐阎进停车,问道:“你这几天有没有跟着王爷?”
他很聪明,完全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听我这么问,只是垂手回道:“奴才只奉命保护福晋。”
我走下马车,淡淡地说:“我现在不想出去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他恭声回道:“奴才建议先派人去通知十福晋。”
我将脸一沉,没有说话。
他迟疑了一下,道:“或许您愿意到书房去看会书。”
我看住他的脸。那是一张经历过风霜的面孔,最初会觉得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可是看久以后,他的眉眼却越来越不平凡,完全与一般人倒着来。
我不经意地问他:“王爷身边象你这样的人还有几个?”
他微笑,“象奴才这么资质平庸的,王爷身边并不多。”他实在太精明,话说得滴水不漏,脸上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我颔首,“那你照顾一头狮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是,奴才明白。”
我当然不能让胤禩这么快就知道我根本没有出门。
我站在桥上,看着马车驶出前院。好久没人陪莫洛克说话了,它一定很寂寞。现在好了,小如唠叨如唐僧,而阎进,肯定是一个有很多故事的人。
我虽然可以自由进出书房,但是由于我常看的书都放在黻霖轩,所以很少来这里,每次似乎都别有目的。这么鬼祟,也不象我的作风。只是今天胤禩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虽然胤禛没有惩罚允俄,但是对他的态度还是很有保留的。参加各府的宴会时,郭罗络氏极需我在一旁为她打气。他和允俄的感情那么好,本不应这样问我。
这其间一定有什么插曲。
胤禩的书房更象一间私人教室。大而简洁,除了几面书架和窗前巨大的书案外,就只有一张软榻和几把椅子,连花瓶古董之类的多余摆设也没有。
我在窗前了良久,终于坐下来,一一翻阅书案上的那堆公文。
里面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信息:年庚尧刚刚平定了青海,马上就要进京面圣;有几份说他擅权受贿、妄自尊大、违法乱纪,后面没有加盖公章,看语气似乎是地方官。
突然间,我的心跳得有些异样——他准备得这么充分,无非是想早日把允禟救回来。
我靠在椅背上,想起胤禩坐在这里沉思的表情,不自觉地将身子蜷进椅子深处。他的体温似乎还留在这里,指尖所触之处,只觉无限温存,无限缱绻。
窗外是连绵不绝的碧绿琉璃瓦,夏日的热气蒸了上来,如一层薄薄的轻纱,在错落的亭台楼阁间飘荡。
书房的光线澄清透明,身畔是熟悉的气息。我蜷在那宽大的靠椅深处,仿佛伏在他的膝上,舒服得近乎酸软。
我打了一个呵欠,从那一叠公文中抽出一本黄色的小册子。眼光不经意地瞟过封面,指甲突地刺进掌心里——竟然是《御制朋党论》!这里面虽然没有提胤禩的名字,但是历史学家都认为,这是雍正向胤禩宣战的号角。
太阳逐渐西斜,透过木樨树,向书房投来一片淡蓝色的阴影。远处似乎有人走过,某一间屋子里,还有人在唱着歌。
低低掠过的风声忽然清晰起来。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本《御制朋党论》。
我竟然忘了它!或者,是我不相信,在我们如此努力之后,这标志战争的檄文仍然会出现。
我吸了口气,缓缓打开它。开篇即是“朕惟天尊地卑,而君臣之分定。为人臣者,义当惟知有君。惟知有君,则其情固结不可解,而能与君同好恶,夫是之谓一心一德而上下交。”
我的手按在脆黄的纸上,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丧母之痛,这么快就恢复了专制跋扈的口气。
以他的性格和才学,也不屑于找人捉刀,要写出这样一篇洋洋洒洒的文章还真要费不少工夫。我好奇他那里来的这么多时间,竟然还能把我们这群人挂在心上——不对,准确地说,是钉在眼睛里。
难怪胤禩会过问我和郭罗络氏一起赴宴。现在允禵被囚在景陵,允禟被困在西北,京城里只有他和允俄两人。他们两个自然永远是朋友,至于是否是“党”,就要看胤禛的意思了。
我定定神,继续看下去。
“朕以为君子无朋,唯小人则有之。朋友之道虽不可无,然登朝为官,则君臣为公义,而朋友为私情。”
我撑着头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