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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个女人就能说出来的,怨不得阿玛宠她。
可是自己的额娘……
那无意中撞见的一幕令他毕生难忘。
那一天,他去黻霖轩请安,看见阿玛手执一支螺子黛正在为她描眉,神情是一种无法想象无法言说的温柔和宠爱。她坐在梳妆台的大镜子前,身后是三面圆镜。他站在门口,背后的圆镜中映出他们的身影,镜影之中又是镜影,叠叠重重,恍如无尽。二人的目光就在那无穷的重叠中反复纠缠,密密麻麻似一张网。
不知何故,他突然涨红了脸,仿佛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多年以后,他才明白,那种纠缠的眼神就叫做“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看了一眼跪在身边的福晋。
他不喜欢这位福晋,因为他认为她是故意羞辱他,才为他定下这样一个寄养在十三叔府上的蒙古格格,即使后来她被封为公主,让他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自己想错了,也还是故意对她视而不见,一个接一个地娶侧福晋、纳侍妾。
她既不哭也不闹,只是怔怔地瞅着他,怔怔地望着他,然后转身离去。
这一刻他蓦然惊觉,和惠看他的目光与她看阿玛竟是一无二致。
他娶那么多的女人回来,不过是想找到一个那样凝视他的女人。
他忽然握住和惠的手,一种久违的温暖让两人的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胤禩看着弘旺,嘴角现出一丝笑容。
兆佳氏终于恸哭出声,断断续续地叫道:“心好痛,心好痛啊……”她从椅子上滑下来,抓住灵犀的裙子,脸埋在她的膝间。
灵犀的眼睛湿润起来,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上天为了考验软弱的我们,所以降下这些悲哀和不幸。只要忍受过去,从今以后,不幸与灾厄每降临一次,只会把我们磨练得更加坚强。”
一只蛾子落在兆佳氏的右肩上,淡灰色的翅膀不住扇动着。
“听说,蛾子是人的灵魂变的……”灵犀凝视着这位客人,看着它黄褐色的触角缓缓在空气中探索,“你在寻找什么?”她问道。不知是问这只蛾子,还是问兆佳氏。
兆佳氏侧过脸,呆了一会,撕心裂肺地大哭。
胤禛听着她的哭声,觉得无比荒凉。如果是八弟死了,她只会毫不犹豫地随他而去。她和八弟,谁也不舍得让谁痛苦。
自己呢?
可有人自愿随他而去?
多日以后,他仍然清晰地记得那种荒凉的感觉。
唯一令他心安的是,国家的各项改革已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浙江的惰民、陕西的乐籍、北京的乐户、广东的疍户都开豁为民,编入正户。云、贵、粤、桂、川、湘、鄂等少数民族地区的“改土归流”十分成功,土司制度被彻底革除,中央权力进一步集中。国家政治局面稳定,国库也很充实。
仿佛天下都是自己的,可是仔细想想,却不知自己到底有什么。
时间配合着他的脚步蹒跚而行。生活似由奏折组成的华丽沼泽地,他在泥泞中艰苦地挪步。前前后后,是一望无际的灰色,什么也看不见。周围的人来来去去,他也无暇顾及。昼夜陪伴他的,只有源源不断送来的奏折。
身体一日日地衰弱,甚至连皇后的大殓也没有亲自主持。
今夜他破例没有批阅奏折,只是注视着窗前成群飞舞的萤火虫。伸出手,月光在指尖徘徊,旁边是浓稠的黑暗。一切都寂然无声,滞然不动,就像月亮、月光和它的阴影。
皇后嫁给他的时候,只有十四岁。大婚的那天晚上,两人换下吉服,她抬起头,凝望着他的眼睛。在那细长的明眸深处,有一簇跳跃的温柔体贴。然后她踮起脚,轻轻贴上他的面颊。
烛光照在她的脸上,娇艳可人。
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可她终究是一个矜持的女人,就象金漆盘子上最端正的一朵箔花,含蓄而内敛。
于是,她的面孔日益模糊。
记忆的微光实在太过微弱,他并没有记起太多东西。现在脑子里只剩下不完整的记忆和不完整的思念。
他知道,总有一天,这些记忆的碎片也会渐渐消失。
梧桐的缺口上挂着一轮晶莹的月亮。
他就这样一面感受那细微的光线,一面度过他登基后第九年的八月。
紫禁城里定是哭声震天,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就像允祥死的时候,麻木得不觉得痛苦。
亲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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