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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都知道,在过去这叫痨病。邓一群也很清楚,中学的时候课本里有鲁迅的一篇小说《药》,华老栓的儿子华小栓得的就是这样的病,吃了人血馒头也没治好。怕是不用怕的,邓一群知道自己死不了,只是内心觉得很孤单,同时对自己未来的前途怀有一种深深的担忧。妈妈问他家里是否知道他生病了,他说知道,但他没有让肖如玉来,说自己这样的病不希望让别人担忧。
那天下午,阳光从窗子外面照进来,照亮了他妈妈的根根白发。她小心地坐在那里,很长时间不说话,一会拿衣袖抹眼泪。邓一群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长时间躺在床上,连身都翻不了,半边身子都麻木了,一点也不听他的使唤。在住院后,他的病情迅速加重。医生说这是件好事,发现得及时,治疗也及时。像他这样的病因为来得快,所以一般而言,去得也快。邓一群不知他们说的是否真实。那些医生和护士进来,看见老太太,问她话,问一句才答一句。一个农村老太太,她真的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很拘谨,面对的好像不是病中的儿子,而是一个什么很大的领导。
妈妈生活得不如意,邓一群想。他感觉热,直想睡觉。他让他妈妈从他一只皮包里拿点钱去街上买点苹果回来吃。他妈妈就去了。但等她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沉沉地睡着了。
邓一群需要人照顾他,比如喂饭什么的,但他却没有让他妈妈留下来,因为他这时候才发现他年迈的母亲事实上根本不知道如何照料。他吩咐她做什么,她才会做什么。那天晚上,医生来抽他的胸膜积水。很粗很长的针管,从后背的肋骨之间刺进去,一种特别的酸麻。在他的身后是一只雪白的痰盂,随着一根细细的软管,他胸膜间的黏黄的汁水滴了满满一痰盂。
病房里后来特别地静,邓一群突然生出一种愤怒,他觉得身边人并不比别人更关心他。他把这股怒气全发到他妈妈身上去。
他要他妈妈第二天早晨立即就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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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让医院找一个临时工来照顾邓一群。
医院就让食堂的一位做饭的妇女来。
那个妇女姓杨,五十多岁,在医院里已经做了十几年的临时工。也是通过关系进来的,医生护士都说她人不错。果然她对邓一群照顾得很好。邓一群问她医院给她多少工钱,她说是每月两百块。
每天她都给邓一群做可口的饭菜。不仅做饭,她还帮邓一群洗脏了的内衣内裤。邓一群感到特别不好意思。但的确在她的照顾下,情况好多了。
邓一群感觉一天一天地好起来。
邓一群的哥哥终于来了,他说他的厂里特别地忙。他问邓一群需要什么,邓一群说不需要。他只是想让他来陪陪他。但邓一彬显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说如果不需要什么,他就得赶紧回去,可能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解嘲一样地说:“我们可不像你们这些国家干部,躺在床上也能拿工资。”邓一群心中不快,让他回去,他也就听从了,临走的时候把他那些堆在床头的营养品,全部拿回家去。
哥哥也算是个见过点小世面的人了,他那个厂在他的帮助下,生意做得不赖。邓一群想。要不是他邓一群,哪有他邓一彬的今天?可他现在眼里,哪还有他这弟弟?眼里就只剩下钱了。
邓一群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家里的另外一些人,后来也来了,他的姐姐和妹妹。妹妹邓玉梅一见到他那样子就哭了。也许在那个家里,他妹妹是同他感情最好的人了。妹妹说妈妈现在整天哭,不知道怎么才好。父亲的早逝让她害怕了。她说妈妈那次从他这里走的时候,是一路哭着回家的。邓一群听说了心里就有点不安,觉得自己当时不该那样对她。
肖如玉的哥哥在一个晚上也打来了电话,问邓一群现在的身体情况,并说,有些事情你不要多想,他是他,你是你,互相不关联,不会有问题的。邓一群想道:即使有了问题,他肯定还是愿意帮一帮的,有肖家这棵大树,自己至少心理上要安稳一些。邓一群心里多少感受到了又一种温暖。他对他的这位大舅子说:县里条件不错,各方面领导很关心他,没有什么问题的。肖国藩就说:那好吧。安心养病,早日恢复健康,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打电话到家里来。
一个星期后,家里派来一个代表。这个代表就是家里的小阿姨薛小娜。
这一个星期里,邓一群已经明显感觉精神上好了起来。他不再剧烈咳嗽了。激烈咳嗽时,他感觉心都要咳出来了,痰里含有许多血丝。过去每天夜里都要出一身大汗,就像刚从水里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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