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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忧: 母亲不能生男孩,父亲会不会嫌弃她? 老家有句老话:不能生儿子的女人,连个会下蛋的母鸡都不如。姥姥见到父亲阴沉沉的脸色,就想替母亲分辨几句: 这次又生女儿,是因为她没有尽心拜佛——她不能去寺庙,不能大声念经,也不能烧香—— 1963年全国所有的香火工厂都被勒令转产生产手纸了。烧香、点烛、诵经都是给佛、菩萨传递信息的,就像古代烽火台的狼烟是用来告急的。现在观音菩萨既听不到,又看不到她的祈求,当然就没法帮助孙家了。“你放心,下次你一定会有个儿子。〃 姥姥认真地说。 父亲看着姥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在农村搞社教,就是去反封建迷信,反了一圈,结果最顽固不化的人怎么竟在家里?他气不打一处来:〃别胡说八道了,〃他吼着,〃你那些佛、菩萨有什么好的,如果它们真能显灵,你自己的孩子还会死吗?你知道吗?他们连狗屁都不如!〃 姥姥被父亲的怒气所震惊,这是他对她说过的最刻薄的话。她一声不吭,抱起我就回到我们的房间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姥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一定感到很孤独。尽管她对我特别宠爱,我和姐姐们总是站在父亲一边,拿她的佛和菩萨开玩笑。像1949年以后出生的中国人一样,我是一个彻底的无神论者。就像《国际歌》中唱到的,〃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在学校里,老师告诉我们:中国人民受了几千年的封建压迫,也没有菩萨来帮助我们; 毛主席是我们的大救星,是他老人家把我们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我们惟一的天堂是共产主义。 我记得老师还教给我们一首打油诗:什么是佛?一尊泥胎,二目无光,三餐不进,四肢不动,五谷不分,六亲不认,七窍不通,八面威风,久(九)坐不起,实(十)在没用。 那天晚上,在给姥姥打好洗脚水之后,我把这首诗念给她听。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问我是否想听故事。我迫不及待地点点头。我最喜欢听她讲故事,有的故事就跟西游记里的一样奇妙。我记得有一个故事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 一只鸽子在天上飞, 突然它看见一只老鹰在它的头上盘旋, 吓得赶紧找地方躲, 可是周围什么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只有一群猎人骑着马在寻找猎物。它实在没有办法, 就一下子落在领头的猎人的面前, 请求保护。老鹰也随之而来, 哀求猎人把鸽子放了: “我几天几夜都没吃东西了, 我都快饿死了。你就不同情我吗?”猎人沉思片刻后对老鹰说:“我很同情你。这样吧, 我们把鸽子秤一下, 然后从我身上割下同样重量的肉给你吃。”他的同伴们惊呆了, 但是猎人很坚决, 还派其中一人回去取秤。刀磨好了, 秤拿来了, 一边放的是鸽子, 一边是猎人身上血淋淋的肉。但是无论怎样, 还是鸽子重。终于老鹰被感动, 让猎人把鸽子放了。  '返回目录'  。 最好的txt下载网
姥姥、我与玄奘(9)
〃那个猎人呢? 他没有流血太多死了吧?〃 我迫不及待地问姥姥, 早把打油诗忘得一干二净。 〃他没有死, 他就是佛陀。〃 我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一下子放下来了, 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站起来给姥姥把洗脚水倒了。 姥姥给我讲过很多这样的故事。每天晚上我都要听她讲完一段故事才肯睡觉。那时觉得她讲得特别新鲜,特别好玩,经常使我产生很多的梦想。现在看来那些不经意的小故事, 实际上是把善良、忍耐、谦恭和无私的品德慢慢地植入我幼小的心田。回想起来, 我才意识到它们对我的影响有多大。 1966年初父亲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我们全家迁往古城邯郸。还没有安顿下来,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他的单位和整个城市都成了战场,街上到处是用沙袋垒的工事,装满了造反派的卡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各派的高音喇叭都声嘶力竭地宣传着他们的战斗纲领,高呼〃要誓死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 我们吓得不敢出门,父亲找了麻袋和木板把临街的门窗堵起来,恐怕流弹飞进来。夜里我们躲在一个房间里,灯也不敢开,黑灯瞎火里只听到外面枪炮声不断,就像年三十放鞭炮一样。姥姥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是不是又打内战了?〃 父亲无言以对。 父亲厂里的工人们也分成了两派,忙着夺权闹革命。我家的邻居是和父亲一起从部队上转业的,在厂里做个小头头。一天早上,五六个造反派提着锯条和铁锹,气势汹汹地来到他家门口,大声嚷着叫他出来。他和全家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赶紧跑出来,还没有等他站稳,造反派们就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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