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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戈笑道:“那不一定。如果你们也是政治犯说不定分到沙洋去了。正因为你们是刑事犯,所以才能分到这里来。任何东西它的过去都是历史,而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如果历史能够假设,我看我们没有一个会进监狱吃劳改饭。哟,菜来了,大家上啊。”
席间刘武汉举杯祝贺道:“铁戈,平反了好事呀,真是大好事。你刚分到五队来,我一听你的案情就晓得你不是真反革命。其实大家都不是瞎子,什么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来,大家举杯,首先为了铁戈重获自由,恢复清白,满饮此杯!”
铁戈心里特别高兴,一口干了杯中酒说:“三年了,我还没有像这样痛痛快快地喝过酒,在中队喝酒偷偷摸摸像他妈做贼似的。天生我材必有用,自由失去还复来。我也敬你和各位一杯。”
刘武汉喝完酒笑着跟其他人说:“按说铁戈还是我的徒弟,他刚来还是我教他打羊角结。”
那几个人笑道:“铁戈,你也应该单独敬师傅一杯。”
“对对对,师傅就是师傅,徒弟敬师傅理所当然。”
铁戈站起身来笑道:“在监狱里不能叫师傅,所以我从来没有叫过。师傅,我也祝贺你重新回到自由的怀抱。”
“唉!我有什么好祝贺的,瞎了一只眼,减了两年刑,青春全都丢在这高墙深院里,自由的代价太大了!”刘武汉叹道。
虽然只有寥寥几句话却太沉重了,众人回想起这一二十年的劳改生活,大家都默不作声。
停了一会铁戈问道:“你出来以后准备到哪里去?”
刘武汉又叹了一声:“唉,我还能到哪里去?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晓得。我家只有一间房子,弟弟一家三口跟我老娘住得够挤了,哪有我住的地方?现在又不招工,就算招工谁要我这个劳改释放犯?看来只能到就业队去苟延残喘了,好歹一个月还有三十几块钱,活下去还不成问题。”
铁戈关切地问道:“要是能到就业队也算有个落脚之处,你就不会离开武汉,随时可以去看你妈妈。就业队能安排吗?”
“好像有点眉目,邵指导员在帮忙。”
“邵指导员在监狱里威信很高,只要他肯帮忙应该没有问题。刘武汉,你才三十一岁,不要太悲观。天不绝无路之人,地不生无根之草。以后再找个媳妇过日子,我们反革命总不能绝种啊。哎,别光顾说话,吃菜喝酒哇。”铁戈又给刘武汉夹菜。
刘武汉感叹道:“你莫看邵指导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是好人哪。哎,铁戈,邵指导员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怎么对你那么好?”
铁戈一笑:“哈哈,现在可以说真话了。实话告诉你邵指导员和我老爸是战友,他们同年参军而且是一个连队。四保临江时一起负伤,一起住院。后来又一起南下,一起调到武汉空军。”
刘武汉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邵指导员总像老母鸡似的护着你,那次你被易管教员关小号子,要不是邵指导员出面关不死你,五队从来没有人就那样轻易出了小号子。”
铁戈问那几个刑事犯:“你们劳改关过小号子没有?”
其中一个叫老万的说道:“大部分都进过小号子,也有没进去的。”
刘武汉说道:“我就没有进小号子。”
刑事犯们笑道:“只有老实人才不会被关小号子,看来你是个老实人。”
铁戈接口说道:“刘武汉本来就是个老实人,他十七岁就判了十五年,单纯得很,我们五队的人都这样说。”
刘武汉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越快越好,我现在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跳回家。在武汉住了三年多,到现在还搞不清东南西北,不知道在哪里搭车。记得七七年监狱组织我们到武汉展览馆参观全国纺织工业展览,那是我第一次走出监狱大门,第二次出监狱是抬倪秀松到外面去。”
刘武汉又问道:“车票买了没有?”
“还没有,车站在哪里我都不知道。”
“怎么不早说?现在人家下了班。”刘武汉指着一个人说:“这样,老万你明天一大早用三轮车把铁戈送到新华路长途客运站去,去了就买票,千万莫耽误了。”
老万拍着胸脯说:“放心,包在我身上。”
铁戈拿出五十块钱塞到刘武汉的手上:“哥们,我们兄弟一场,在一个号子里睡了三年,我也没有什么留给你,这点钱你拿去用吧。”
刘武汉死活不肯收,铁戈说道:“我们劳改,人来人去,两袖清风,你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