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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琨大声道:“末将遵命。”此等寒天,假如柳条成栅,再浇上水,不出一刻,便会成冰。半夜柔然骑兵偷袭,必定以“冰墙”坚固而滑,不能成功。我不禁暗暗折服。
上官的瞳仁里,好像荡漾了夏日萤火,亮微微,明澄澄。黑水晶转,中有掌灯之少女璨然,那是我的影子。帐外飘雪,帐内众人,似有同心,连成一片,与雪和歌。
…
上官陪伴我去元天寰大帐。我们步行在雪中,他未让孙照搀扶,只在手里驻了一根竹杖子。他穿着特别厚的数层狐裘,竟然显得臃肿。从背影天下第一美男子,完全像是熊儿。不过他回头来,抹额下的脸庞,还是让人想起山间雪白的樱花。
“雪如梅花落我身,风吹一夜满关山。”我不由胡诹,在雪中深深呼吸:“啊,这里是涿邪山!灭柔然,树国威,就在此地。先生,对不对?”
上官借口道:“嗯,塞外无花只有寒,不过呢……公主,雪就和花一样吧。柔然必亡,但此亡,为得是将来的天下兴。南北朝若不统一,则苍生之苦,好像劫数轮回。只有我们这些人,能开一代永久的和平。”
我问他:“和平是属于元天寰的么?”
上官抿着嘴角:“为什么不是他?我在四川的时候,就说过他是最强的人。只希望……”
我明白上官的意思,环顾四下,挨近他问:“他的病要紧吗?”
上官用竹子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八卦的形状:“需要看他自己。我小时候,他每年来元石先生处几次,我对他佩服不已,因此都乐意听他的。他本来无病,只不过常年征战,积劳成疾。只需将养,就可恢复。可我代他平了柔然,他一定又要西征南伐。这次他以病诈病,将柔然主力全部集中到这里。因为柔然细作不断,他故作疑云,成日禁足不出。不过也借以这个机会,好让我在军中树威,我何尝不知道他?你一定要劝他,称霸之心,不可操之过急。”
我怎么劝他?我虽然不是处处都听元天寰的,但他……夫妻同名鸟。不能劝,也得劝,不过,也要等合适的机会。良辰美景的时候,世间伉俪间发誓常相守。元天寰大约没有这等浪漫情怀……他最喜欢的,似乎是望着地图算计江山,也许等他笑涡一现,我便可说:“请你多多保重,不然江山怎么办?”也不用提我了,反正他准备驾崩后,让我殉葬。我想到此,只觉得莫名好笑,同时,不知名的恐怖袭来。雪花也像是妖魅,细碎不可捉摸。
我问上官:“赵显在哪里?”
上官答:“他已经去了东营,他将担任主攻,我的阵法,他不适应不成。赵显是将才,但不惯管束。若没有了皇上在,此人野性也不能改。”
我欣赏赵显,他在桂宫侍奉我,也算得恭谨。我坚信此人乃性情中人,只要不用阴谋对他,他不会有所冒犯的。我已见到元天寰的主帐,又放缓了步子,装作不经意的哼起了母亲临终的那半首曲子,也就是兰若寺里我听到的歌曲。上官谨慎,又是值得信赖之人,就算他知晓原委,也没有什么。不过,我还是希望把这些藏在心底,不愿跟人分享。
上官抬起眉毛:“这首歌你也会唱?没想到你吹笛精妙,还知晓北朝旧谱。”
我踉跄一下,低头笑怨道:“啊,这里有块石头绊脚呢。”我用羊皮小靴踢了一下雪:“……你说对了,是旧谱。不过我考考先生,这是哪首曲子,渊源何在?”
上官凝视我,玉雕似鼻尖上沾着一滴雪珠:“这曲子名叫别鹄(hu ;天鹅)。几十年前,长安盛行此曲。先帝杨夫人最擅唱这歌。不过,这些年来北朝尚武,这曲子靡靡哀伤,鲜有人再唱了。”
哀伤?我原来也有哀伤。但大战在即,看看那些想要重返故园的伤兵们,我自己哀伤,不如忘却了吧。不过我母亲……世间都说她是四川籍的女子,难道她是北朝人?不过母亲可能云游四方……也未可知。我想起长安还有我父母跟前老马卒胡不归,定要盘问他去……我默然走,却听上官低低吟诵:“别鹄曲有歌词:江汉水之大,鹄身鸟之微,更无相逢日,安可相随飞?”
千山寂寞,万籁俱寂,江汉之水,在严冬不过是寒江雪,我等乃是飞鸟,谁又是笑傲的渔翁?我一抽鼻子,连打数个喷嚏。上官故作凝然,别过脸去。
我们才到御帐,就看到六王爷低头敛气走出来,他不留神,肩膀撞了上官,只唤一声:“军师。”便急步离开。
决战在即,我也知道上官要和元天寰做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