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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又带回一包著作,高兴得什么似的。
回到家里打开包袱一看,一共是五部著作:一部《论语疏义》,一部《孟子疏义》,一部《商君书笺释》,一部《思远堂诗草》,最后一部是《易经解读》。安石夜以继日,很快就全都读了一遍。
汉唐以来,注疏孔、孟,都只重句逗诠释,叠床架屋,细烦琐屑。逢源却别开生面,着眼于经义的阐释,志在宏扬先圣的微言大义,与安石先前读过的江西刘敞的著作,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也正是安石所推崇提倡的一种治经方法,自然先就得了个碰头彩,有了心心相印的情好。
安石无书不读,《商君书》当然早就读过。他受的是儒家的正统教育,尽管通达,并不因人废言,可对商鞅、韩非的学说,还是有些敬而远之。逢源却不一样,直言不讳地推崇商鞅。甚至说,当今天下,积贫积弱,唯有耕战才能治标治本。这话对于安石,真是石破天惊!细想,也未尝没有一点道理?耕而富,战而强,积贫积弱不就可以彻底改观了吗?当然,那个时候苛法愚民的措施,如今是绝对行不通的。
还有一点,也引起了安石的思考。
在逢源那儿,孔、孟学说的阐释与推崇商鞅,一点也不冲突,各行其是。再一细看,才发现,并不是不冲突,而是原本就毫不相干。为什么会这样呢?就它们的内容而言,原本是互相对立、难以共存的。商鞅明目张胆地将诗、书、礼、乐、仁、义、修善、孝悌、诚信、贞廉等,当作祸国殃民的“六虱”来攻击,逢源不可能视而不见。可为什么它们竟相安无事呢?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这几本著作写于不同时期,逢源的思想前后有些变化,且每一时期有他的思考重心。安石的思索,并没有到此为止。这种纯粹形式上的统一与共存,让他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也许,孔、孟先圣的学说,与商鞅的法家思想,在某一点上有它们的契合点?尤其是在体用的关联上,能不能有所联结呢?现实的政治生活中,商鞅思想的融入与运用,早已是一件公开的秘密了。不过,这一想法只是偶一闪现而已,也多少有些朦胧,并没有深入展开,根本没有这里所说的明晰具体。此后,安石似乎也没有再认真回到这个题目上来。但沉入潜意识的东西,却能持久发生影响,在不知不觉中改变思考的方向,并非不可思议。明白了这一点,也就多少能够明了安石以后的思想历程了。
安石自己钻研过《易》,还写过一部《易解》。但他对于《易》,始终有一种仰之弥高、钻之弥深的感觉,对自己的解读总不那么自信。以一个行家的眼光来读逢源的《易经解读》,自然别有一番情趣。而逢源《易经解读》最奇特的地方在于:书后附了六十六首《读易绝句》。除开头结尾的《引》、《煞》两首之外,每卦一首,或隐括卦意,或抒发感想,或借题发挥,真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引》写道:
三皇五帝到于今,说尽三才是此经。仰止高山穷碧落,韦编三绝始为零。
《煞》则写道:
读罢图文自掩扉,所思不见泪沾衣。由来解道里中手,只索书空向落晖!
《乾卦第一》写道:
风云水火气相联,众口汹汹道九乾。一意如能为百姓,藏飞潜用不关天。
下面各卦,也都无不叫安石爱不释手。他的诗稿也都耐读,只是多少有些忧郁,让人揪心。
读完逢源的所有著作,安石越发想见逢源了!差不多也就在这个时候,逢源自己到扬州城来看他了。
逢源头上戴一顶玉冠,长方脸形,多少有些瘦削苍白;长眉凤眼,顾盼生风,只是时不时地夹着些阴郁;穿着一件纯白长衫,更将身子衬得挺拔修长,真正是一种玉树临风的风采。
安石一见,就大步迎了上去,叉手说道:“逢源先生,与我想得一模一样!”
逢源打量着安石,见他气度沉稳坚毅,恢宏豁达,更有一股逼人的英气,叫人肃然起敬,一面回礼,也情不自禁地说道:“安石仁兄,果然不出我所料!”
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竟都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有些莫名其妙,连他们自己好像也都有些惊讶,但略一迟疑之后,两个人又都哈哈大笑了。或许,这该是他们唯一能有,也唯一该有的会见方式吧!
安石感叹道:“要不是从宴会上听到琼花唱歌,在雅士居看到您的填词,我还想不到去拜访您。白白耽搁了许多时光,真是太可惜了!”
逢源也惋惜:“只怪小弟过于孤傲偏激,不愿结交官府,没有早早来拜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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