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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开电脑,好像是楼下那对玉镯的到来挤开了一条幽暗通道似的,电子邮箱里出现了林晓月新到的邮件——
你还记得那一个冬夜吗?那是我俩共同度过的一个夜晚。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能在一起过了,很多事物,它到来和结束的时候,人们自己一点儿也不知道,这就是命运。
我至今还能望到那个夜晚的灯光,在我的茅屋里,灶台上冒出的蒸气使煤油灯的灯光更加朦胧。灶门前红光跳跃,牛肉的香味从锅里一阵阵窜出来。在那饥饿的年代,这样的夜晚简直成了我们的节日。生产队的牛死了,我分到了一大块牛肉,我将你叫来了,我一定得让你分享。那个夜晚,我甚至想到了,如遇战争或者饥荒,我会将最后一块饼让给你吃,这想法我还没说出口脸就红了,你问我怎么了,我说这灶火烤得我脸发热。
灶前的柴草没有了,我出门去柴草间抱柴草,这是连着房子搭出去的一间草棚,三面无墙,过冬的柴草都堆在里面。天很黑,当我弯腰将手插进柴草堆时,突然摸到了一个人的腿!我惊叫一声跑回屋子来,你也大为吃惊。我们一起分析这是怎么回事,有人被杀了,抛尸在柴草间?或者,是自杀,可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死呢?无论如何,得看看现场再说,你无畏地出去了,手上的电筒好像是勇士的武器一样。很快,你笑着回来了,你说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农民,摸黑回家时倒在这柴草间便睡着了。
这个夜晚你没有走,在我这里一直呆到天亮,就是因为这个偶然事件。我害怕,我总想到在柴草间摸到一个人的腿时的惊骇。吃过牛肉之后,夜已经很深了,我在门口望了一眼漆黑的竹林和田野,我让你留下了。
两个人,真要在一起呆上一夜时,我们都有点手足无措起来。我们开始讲故事,福尔摩斯的《血字研究》,我听得毛骨悚然。不知不觉到了半夜,我想解小便。平时我都是天黑前放一只粪桶在屋里,可这次你在这里,我觉得这样做很不雅。可怎么办呢?竹林外边有一个简易茅厕,天很黑,我只得叫你陪我去那里。我打着电筒钻进了那个竹笆围着的茅厕里,你站在外面为我壮胆。当我们回到屋里时,我不停地发抖,冬天的夜晚,我们都被冻着了。我说我们上床捂着吧,我用被子盖着双腿坐在床头,你还站在屋里不知所措,在我的催促下你上了床,坐在床的另一头,也用被子盖着双腿。天真冷,我们的双腿和膝盖抵在了一起。在被子的覆盖下,双腿慢慢有了热气。你接着讲故事,转眼间,窗纸上已经发白了。你跳下床说要走了,不然天亮后被人看见,会给我带来不良影响的。我眼睁睁地望着你走,只能这样,在那个年代,男女共床是大逆不道的事,被人发现可能会毁了我的声誉和前途。
哎,这个冬夜是我青春的纪念。从那以后,命运的手将我们隔开了。如果早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次相聚,我会紧紧地抱住你,生或者死我都会无所畏惧,我爱你,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呢?
然而,我们当时一点儿也不知道命运会怎么安排,你走到门口时还说,下一次赶场时,我们在小镇的镇口见。
没想到,这便是我们的结局。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只能为逝去的岁月逝去的美好而哀悼……
郑川读完这封邮件的时候,正听见刘英上楼来的脚步声。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在哪里?在那个遥远的冬夜还是在人生下游的现在?
茅屋里的油灯在记忆中浮现出来,漫长的故事让油灯结出了灯花,林晓月的眼睛比灯花更亮。在火苗跳动中,这双眼睛慢慢暗淡下去,化为他在暮色中看见的那方坟墓。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
每天下午,郑川坐在公司办公室里心神不定,常常头晕,这次连续输液对他的高血脂似乎效果不大。血管堵塞,血流不畅,看来每天上午的输液还得坚持下去。公司里的事大多安排副总何林去处理了,他下午到办公室坐坐只是例行公事。
坐在办公桌前,他有时会在恍惚中看见林晓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她对着一面小圆镜正在梳头,然后,她将梳子和镜子放在沙发上,对郑川嫣然一笑后便走出去了。
这一定是林晓月上次在这里等他见面的情景,然而他畏惧,他没敢来,遗留在这里的梳子和镜子后来也不翼而飞,想来是她后来取走了。
现在,郑川已经无所畏惧,他甚至渴望与她见面。他从她回忆往事的邮件中感受到,一个曾经爱过的人即使成为鬼魂也会是那样亲切。可是,她不再出现了,并且,她的邮件也绝不提现在发生的事,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回忆往事,她怎么不解释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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