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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原来竟是萧世子。”
西绥归于卞朝百年,但及至六十年后,便几已脱离卞朝自立,虽供奉于朝,但自给自足,雄踞一方,卞朝遣使走通西域商道,还要问西绥缴纳杂税。
而这位西绥世子,出身不凡,经历更是不凡,少年起便是公认的军事天才,从无败绩。
民间起义,声势虽大,但也花了足足两年多时间,才将卞朝打下来,其间亡国之君数度求援于西绥,皆无回音,全是作壁上观之态,不曾想西绥世子如今竟已入卞,至新朝天子脚下。
萧弋舟淡淡地将头往下一点,负手按剑,瞥向了别处。
他实在过于冷淡,若换了旁人路云重早已动怒,但对萧弋舟他还没那个豹子胆敢自陈怒火于前,总觉着对扑灭他的将军之怒,萧弋舟只需挥一挥手的力气便足够了。
不过人无完人,这位世子脾气古怪,且自幼有口疾,说不出完整一句话,这也是他冷漠少开口的缘故,虽然方才那句“萧泊萧弋舟”并无不妥,但只有五字而已,又是自报家门,自然不能有错的,路云重表示三分理解。
“薛大人,这一批货是才从官家手里运押来的,官家狡猾,第一个冲入宫城要活捉沅陵公主做妾的就是官海潮,从宫里扒拉出来一大拨人,也不知中饱私囊了多少,如今肯放出来的货物,大多在此了。”
薛恺之朝他使眼色——竟敢让萧弋舟来挑人剩下的?
莽夫真是口无遮拦。
但萧弋舟却侧过了身,额发动了下,微嫌料峭的目光直直地朝兽笼里掷去,蹲在笼中的嬴妲忽然一怔,忙灰头土脸地耷拉下脑袋,暗念三声,她已毁容,三年不见,萧弋舟认不出她的。
萧弋舟讥诮地薄唇一挑,信手从廊下青石桌上斟了杯酒,到了另一头,修长匀称的躯体,微微往后仰,倚柱而立,萧萧肃肃,继续盯着那只容了十七八人的兽笼。
嬴妲再也没将头抬起来一下。
薛恺之往路云重肩头推了下,他是文人,一点力气撼动不得路云重分毫,皱眉,用劲却收敛地同路云重道:“你是当真不知?敢在萧世子跟前提沅陵公主?”
嗓音压得再低,也瞒不过耳聪的萧弋舟,他手中的瓷盏晃悠了一下,碧绿清酒潋滟起浪。
兽笼里的嬴妲灰溜溜地往后挪了好几下,被方才正在地上写画的少女埋汰了好几声,跟着其余的少女也在不满了,笼子本就挤,她一直乱动,不能让贵人瞧清楚她们如花似玉的脸蛋了!
嬴妲连声道歉。
萧弋舟还在盯着笼子。
路云重是当真不知,纳罕道:“为何不能提?世子与沅陵公主有过节?”
“过节大了。”薛恺之直蹙额,果真是莽夫,不谙世事,“三年前,萧侯入京,世子随同前往,与众求亲者一道,向公主求爱,请陛下赐予下嫁。可熟料,诸多求亲者都被公主殿下奚落了一通,且唯独世子一人,几乎被踩碎了颜面羞辱,将他的礼物踩在脚底下,高贵冷慢地骂他是癞蛤……我不说你也懂得。”
这果真是羞辱一个男人最直接狠辣的方式了,先夺走他膝下黄金,再一脚踩碎他的自尊。
路云重双眸一眯,“难怪——”
此事他略有耳闻。难怪西绥百年来一直亲厚王廷,而临危之际,昏君求援于萧侯,西绥那方竟无动于衷。
自作孽,不可活。
路云重叹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乱世胜者为王,照我之见,西绥不曾落井下石,已经算是萧侯与世子厚道了。”
说罢心下又有些余悸,倘或当年婚事成了,萧弋舟发兵相助朝廷,义军即便还有胜算,也恐将延耗多年,费时费力,难有今日之功绩。算下来,义军还需感激萧侯的独善其身、不战之恩。
萧弋舟还在盯着兽笼,酒盏里的清酒,一丝浮渣已被晃匀了搅入酒中,那浮沉的深绿终于尘埃落定,变成了一盏醇厚的竹叶青,他仰头入喉,酒盏被摔入芙蓉花丛之时,目光仍是不曾偏离囚禁奴隶的兽笼。
直视许久,他忽然回眸,朝路云重道:“开个价。”
听了世子往事,路云重都不忍再坑他,“世子想想清楚,官家流出来的这批货,是他们挑肥拣瘦之后,留下的次等货。世子身份尊贵,品味超凡,要是捡了这些去,恐怕官家那边……”
“开个价。”
萧弋舟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遍已透露了他的不耐烦。
世子一刻千金,路云重不敢延误,“那么、世子要挑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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