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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豺狗子似乎已不在乎同伴的伤亡了。只有在兰兰的枪口指来的瞬间,它们才会稍稍躲避一下,但那是躲避,不是轰然而退,更不是四散溃逃。豺狗子能以瘦小之身打下好大的名头,当然有它的理由。在抢食时,即使是同伴被狼们撕成碎片,它们照样前赴后继,何况前方还有鲜嫩的女人和高大的骆驼呢。
据说,在所有食肉动物眼中,人肉最鲜,因为人肉的脂肪最多。虽然土地爷给他麾下的看门狗定了许多规矩,但只要谁尝过人肉,它定然忍受不住人肉的鲜美,会屡屡作奸犯科的。人类的法律中,也不管它是几级保护动物,只要它吃过人,就一定要将它击毙,因为它既吃了一人,就会吃百人。
这群豺狗子,是不是也想吃人肉呢?
枪声响得很稀。火枪装起来不太方便,先用铁溜子将一把火药顺下枪管,用捅子捅瓷实,再装入铁砂并加些火药捅瓷实。这样,每次枪响之后,就会有个间隙。每到这时,豺狗子就会嘣儿嘎儿地跳了来,直到再一次枪响后,它们才慌张地退缩一下。
豺狗子的退缩幅度越来越小。莹儿将火势弄得很大,火光已能照出豺狗子翻龇的牙,眼见得它们是越来越近了。虽没有在火堆上跳来跳去的豺狗子,但可以预见的是,照这势头下去,它们跳火堆是迟早的事。记得小时候,每次过冬至,村里总要燃起许多火堆,娃儿们都要在火上窜跳,这叫燎毛病子。据说那天跳过火头,身上的毛病子就没了。莹儿当然不敢跳,她最羡慕那些狸猫般蹿跳不已的伙伴,可她一见火焰头就晕了。后来,妈就抱了她跳,第一次跳时,她闭了眼大叫;第二次跳,她就敢睁眼了。妈抱她跳过三次后,她就敢自个儿在火头上蹿了。她想,豺狗子也许会这样。它们怕火,但要是熟悉了火性后,它们定然会不顾火焰的呼呼,一窝蜂扑了来的。
然后呢?她打个寒噤。
《白虎关》后记(1)
写作的理由及其他
(代后记)
●雪漠
1
《白虎关》完稿后,“老顺一家”就该告一段落了,因为朋友老劝我:该写写别的了,别叫人把你定位成“乡土作家”。
其实,“乡土作家”也没啥不好,因为所有的名相都是虚妄的。别说名相,连这世界也虚幻无常呢。就算我能写出“传世”之作,那欲“传”的“世”究竟能存在多久?谁也说不清。不提人类正复仇般地作践地球,也不谈万物的成住坏空,只要某个有核武器的疯子一犯病,那“世”就没了。
当然,我也想靠文学来救世。救世先救心,读过我《猎原》的朋友可以看出,我甚至极力想凭借文学,来延长“世”的存在时间呢。当有人抱了救“世”之心时,这“世”就很令人担扰了。正如当人类抢救和保护某种动物时,该动物也就面临了灭绝。
所以,连“世”都不知寿命几何,在乎那名相做甚?
我们知道,许多时候,文学很无奈,它改变不了世界。它所能改变的,也许仅仅是我们自己。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改变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改变世界呢?
按我自己的心愿,我倒愿意用一生的时间,来写活一家农民。在智者眼里,一粒沙子都是一个世界。能写活一家农民,也即写活了一个时代。当然,还可以再说小些:要是你写活了一个人,又何尝不是写活了一个时代呢?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和穆齐阿的《没有个性的人》等都在为我的理论充当证据。因此,我的确是想用一生的精力写一家农民的。
但我终于要将“老顺一家”告一段落了,原因不仅仅是朋友的规劝,更因为另一些生命对我的催促。他们都簇拥在我的四周,不停地喧闹,老在嚷:“你啥时叫我们出世?”他们是另一种小说的人物,他们早活了,已跟我生活了多年。每到聒噪声太响时,我就喝斥:“吵什么吵!等我写完老顺们,就写你们。”我一次次地安抚他们,实在不好意思再拖了。而且,他们的噪闹也日渐猛烈,弄得我寝食不安了。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其实不会写作,是作品它自己往外涌。没办法。真是这样。那所谓的“写”,也仅仅是我“宁静空明”了心,叫那些吵闹不休的人物“出生”而己。他们有着各自的生命轨迹,有着各自的命运。他们属于另一个独立的世界。我可以跟他们对话,但我从来不曾强暴他们。
去年,我曾跟陈思和、王新军两位先生在上海图书馆搞过个讲座。在那次讲座中,上海音乐学院的一位博士问我:如何处理形式和内容的关系?我答:我很少考虑这类问题。我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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