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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你缠住又放开的解放脚。
腊月二十七,婆姨汝子(姑娘)都洗脚。村里人自古到今一年只洗得一回脚。水比油还贵,谁能天天洗得起脚?
起先,谁也没有注意到你脚的特点。终于有一天楠楠起来撒尿,看见了,惊惊乍乍地说你练气功,把脚趾头都练到一块儿了,还说你功夫肯定不小。要你教教他。
你象被烧着了似地忙用手捂住那丑兮兮的脚趾,给老吴和孙子讲了小时候大人怎样逼着你缠脚,你怎样痛得可地打滚,晚上痛得睡不着觉,把脚伸到灶火圪洞里吹风,脚趾都化了脓……
楠楠听着,眼窝子里竟滚出了泪*。老吴侧楞起身子,怜惜地看着你,闪着关切的光。
你终于凭着自己的努力在这个家,或者说在这座城里有了自己生存的一席之地。你得到了老吴楠楠和街坊邻居的尊重。大伙都说你的好,老吴也常在老哥们面前夸你。这一夸却是乐极悲生:给你带来了声誉,也给你带来了难以言传的煎熬——
你乍来时,老吴卖了黑白电视准备买彩电,但一时还没买下。村里人虽说有钱,可电都没有,哪来的电视?城里人又不兴串门,这样,你压根就没正经看过一回电视。彩电买回那天,老吴很高兴,他叫了几个老同事来看彩电,也顺便来看看你。
你热情地招待了他们。给他们做了丰盛的饭菜,他们连夸你的手艺好。
天快黑的时候,老吴打开了彩电。你立马被那花花绿绿的画面惊得合不拢嘴。你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的地方,那么俊的人儿。
忽然,一个姑娘扭胳膊拽腿地上了场。你立刻害羞地偏转头,不敢朝上面再瞅一眼——那妞儿穿着没下摆的衣服,显显地露着肚脐眼。
唉,这家大人也不管管,咋把娃娃教调成这样?
你心时想着,嘴里就不由规劝她:“憨娃儿,你真叫人害不下。那样赤身露肉的还能寻下婆家?快不敢了,再把肚皮露出来乱跳弹,真就没人要了。”
你自顾自说着,没看见几个老汉汉憋紧了气不敢笑;更没看见老吴急红了脸,给你咳嗽打信号,你全然不睬,完全被画面迷住了。
那妞不见了,忽然又来了一架飞机,飞机肚子里噌噌跳出几个虎实实的后生。你吓坏了,眼睛急睁着,嘴巴大张着:你怕把他们跌下来跌坏——从恁高跌下来还不把肚肚肠肠抖擞干净?
你心里一急,嘴里就又说上了:“看看这几个二百五。再没跳的地方了,敢从飞机上朝下跳。虽说挂恁大只伞,哪能拽住。万一跌坏了,看不把你娘气死。”
有人憋不住吃吃笑出了声。老吴急得使劲跺了一脚。但你为那几个年轻人的性命担心,全然没顾周围人的反应。直到他们安全落了地,你那颗悬到后咽窝的心才款款回到肚里。冲后生们笑着说:“这下可好了,看把人怕的。快回去吧,你娘早心焦了……”
“哄”地一声,几个老学究很深的道行,理性的防线全被这句话冲垮了。大家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老吴气得脸色发青,但碍于朋友在场,他忍了几忍没有发作。
客人们走后,老吴象不认识似地打量着你,象打量着垣上的一只貒子,愤怒而冷漠。他喉咙里咕嘟了半晌才恶声恶气地说,“你都说了些啥?你少说几句也不至于把你这个人才埋没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无知浅薄,还要作出个不惑的样子。我那些朋友都是干啥的?人之敝在好为人师,由此可知。一个村里的充何大家。人都叫你给丢尽了。”
你象不认识似地打量着那张火烧火燎的脸,难受得憋了一口气。你没想到自个儿又说了一通没天没地的话。更没想到老吴会这样怨恨你。他的话有的你听不懂的,但村里的三个字你听得真真切切。象三根棒杵捶打着你的心。你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城里人动不动就唤你村里的。乡下人。
你的眼睛里没有了悲哀和乞求。你用同样扎人的目光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对。俺是村里的,乡下人,山猫土豹子。俺憨,俺愣,不会说话。说出话来惹人嗤笑,俺丢了你的人。你嫌俺,怨俺;你就寻那精明灵巧的,丢不了你人的去吧。”
老吴愣住了。大概没有想到象你这样的人也会发火。他看了看你,长叹一口气,踅出门外。
你看着他的背影直愣愣地坐在沙发里,心里空荡荡的,似乎想什么,还想说点什么,其实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想说。
一夜谁也没说话,都装着睡觉,其实谁也不睡着,各想着各的心事。思谋着该咋办。
唉,真是,后宫婆姨后宫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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