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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洪水蔓延,城墙受损最重;这一向又是西燕军连日迫城最紧处,士卒折损疲惫,几日来城墙防线上渐渐已难相持得住。
西北面上,一段城墙在冲车反复撞击之下塌毁下去,只趁着这一道破绽,一队西燕军蜂拥而入,两旁守军亦围堵不及。这一处再向内数里便斜对着西阳门,只这一队人马入城后便也急着寻接应,并不曾往城内方向去。那领军的道:“我们循着喊杀最响处,总能找着自己人。”
他们行路便朝着南向,正是往大市方向。
大市中亦是激战犹酣。几日间,这一方地界数度易手,西燕军与守军互相争夺,皆不肯退让。此时守军方将敌军赶将出去,士卒即寻一处转角,两人在一处,便将弩架支在当下,各自朝外向一面。敌军再向内进,便遭连番的箭弩;而要寻那暗箭的来处却又不得。
这厢战况正胶着,往这边赶着的那一支队伍却眼看便也到了。正这危急时,忽然有北闻得一阵马蹄声,西燕军再看时,一支骑兵已冲在跟前。
这一队足有二百余众,马蹄趟起水花四溅,只听唿哨声起,马上的骑兵俱已亮起兵刃。
原来是方才元贵将走,城上的将官便看见城内有一阵乱。这电光火石间,他心下一横,向城下大叫道:“敌军从西面突进城了,元将军切莫走,我开城,你快进来解围!”一边急传令道:“城门好生警戒,快让他们进来。”
他这也是当机立断,若非如此,两下若合兵一处,便是一股七八百人的队伍,这样大一堆,守军难以奈何,便是大患。此时骑兵突至,几下穿插便把这几百人分割冲散。平日里骑兵对步兵,以一敌五、六都不成问题,而今即便元贵一行精力疲惫,应付这几百人仍是绰绰有余。
西阳门南向两三里,便是白马寺的所在。寺中僧众已听得那厮杀声便只隔着一道院墙在外,有年少的僧人一时煞白了脸色,几乎要吓得晕厥。
阖寺之中,殿宇僧房皆是紧闭门窗,仿佛如此便可避过这一场战乱灾祸。只僧值陪着住持一重重院落检视,待行至最末一行屋舍,僧值方长长出了口气。
主持道:“西燕军中监军既是信佛的,或可将此处保全一二,只不知那守军百姓……”停一时道,“明日起寺门不落锁,有要进来避难的,便都收容。”
僧值惊道:“这固然是善举,可若有不当,万一引来了刀兵……”
住持摇头叹道:“刀兵若真至此,那一道朽木门闩能挡得住谁?佛曰无相,眼前都是虚妄罢了。”
言罢再看已是行至院落尽头。僧值看着面前这间屋舍,心中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由想:“若说不当……旁人再有谁尚不得知,可这一位……当日收容他进来的僧人也是善心,却不知这动善念,可是会引火而焚自身……”他望向住持银针般的疏淡白眉,止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他们这厢言说,以为人声只入这四耳;却不知房内的陆攸之,亦是听得清清楚楚。僧值那叹息中未露的意思,他心下却已了然。
那日住持点破他与裴禹的瓜葛,又劝他舍身出家,自是一番怜悯保全的苦心。只是住持以为置身界外便能安稳,却不知这其中牵涉的是两代间数人多深的恩怨纠葛。前番裴禹煞有介事经赵慎手转交予他的那书信他已仔细焚掉,可信上的字句却似烙在脑中,再挥之不去。以裴禹的性情,既已看出他的假死,便断不会轻轻巧巧的放过。以他而逼迫赵慎,无论是相以要挟也好,揭破他假死而置赵慎于军中无信也罢,裴禹都是做得出的。他当日纵火毁容时的决绝,也是想到这一层而不愿留后路。
可其实若真说不留后路,最决绝的便是一个“死”字;可他而今,却反而真的难下如此的决心。
他并不畏死,只是因为有了牵挂。
陆攸之微微瞬目,一旁是他方才理过的几件物什,其上用一顶帷帽罩住。他从赵慎营中出来时身无长物,倒是亏得住持施舍。陆攸之微微一叹,这恩义他又是无以为报,若再因他这身份为古寺招来事端,便更是愧对了。
他方念及裴禹,此时思绪便不由飘荡。平心而论,他当年亦并非完全不解先生对他的磨砺心思;然而裴禹期望的,不过是他成为下一个自己。
陆攸之回想这半生,先前廿余年间的生死前程全都不由自主,而这恰最令他介怀。他只怕这一生都要为时事裹夹而身不由己,直到有一日时,连自己都不知自己将要什么。正是因此,四年前他宁担着冒犯裴禹也执意要来洛城——不若说,是他执意要离西京。其时,连太师都以为他是为着家仇,可裴禹的冷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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