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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娶了三四房,房中秘笈也读了不少,谢一水努力再努力,终也只能在“命中无女”上认栽。这便是珊瑚想不通,大人好容易就谢安这么一个姑娘,却从不放在眼里,打小送到老家祖母跟前养着,不逢个大节基本上就从不过问。老妇人常年吃斋念佛,对小姐也是不远不近。珊瑚记得特别清楚,许多年前的一个雷雨夜,她战战兢兢地去给谢安房里换蜡烛,一拉碧橱门就见着比她才小一岁的谢安裹着床被子直直地立在窗下。本被打雷声吓得心惊肉跳的珊瑚一下就被她这滑稽模样乐得笑出来,小声问:“小姐怎么还不睡呢,莫不也是被龙王出巡给吓到了?”
淮安那边管雷雨季节叫龙王出巡,专门来劈十恶不赦的恶徒。
小小的谢安慢吞吞转过来,漆黑的眼睛转了转咕哝句:“太静了,睡不着。”
那时候的珊瑚费解得不行,这雷声响彻八方,恨不得连地皮都给掀开,怎么会太静了呢?一些年后,跟在谢安身边久了,她模模糊糊地明白的那句话。偌大一个谢氏老宅对年幼的谢安来说确实太静了,知冷知热的人没两个,走几步都能听见回响声,想找个人说话都难得。珊瑚是谢安的贴身侍女,可她没读过书仅仅识得几个字,很多时候都是谢安一个人在那叨叨咕咕,想插上嘴也是有心无力。
索性大人终于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一个女儿,本以为小姐千辛万苦熬出了头,来了京城却得知是要小姐为了谢氏门楣嫁入宫门。若是个正当年纪的王孙公子也罢,却是六十八有余的皇帝陛下!七十已是古来稀,就连她这个丫鬟都看出来,今上大限也就这两年,这不是让小姐去守一辈子活寡吗!
“珊瑚,珊瑚?”
谢安连叫了两声,见她惶惶回神,不由搁下书叹气道:“我是去考春闱,又不是奔赴法场,你做出这副明天就要去给我烧纸钱的丧气模样做什么?”
“呸呸呸!又说混话!”珊瑚作势要撕她的嘴。
谢安咳了声道:“好了好了,过两日等礼部核定名单后我就要去考春闱。初场即要关上三天,你去给我备上三天的干粮点心,据说贡院里的伙食差得很,我怕不是饿死就是中毒死了。”说完又补充了句,“茶水也给我备好。”
茶水都不给,朝廷竟小气成了这样?珊瑚嘀咕着,应命去了小厨房。
不想珊瑚才出去不到片刻,又撩了纱帘钻了进来,喜色盈盈道:“小姐,阿肆来了!”
谢氏女儿各个被寄予了入宫为妃为后的厚望,要辅佐君王必是要读两本书的,哪怕谢安这么个不受宠的女儿,从小也被指了书童,请了先生。阿肆即是谢安跟前的小厮,兼着书童。
谢安头才点下,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即窜了进来,打了个揖:“阿肆给小姐请安。”
“没个规矩的。”谢安学着她老爹的模样装模作样地骂了句。
阿肆憨憨一笑,挠挠头:“阿肆忘了这是京城了,规矩大,还当是淮安家中呢。”说着解开胸前的搭子,小心地抽出一封信递给谢安,“童老先生让我转交给小姐的信。”
童老,童映光是谢安家的坐馆,为人直爽,也是因为太过直爽早先年在朝廷里受尽排挤,一气之下撂挑子回老家淮安,说是要去种麻草。
为什么要去种麻草呢?排挤走童伟的狗官们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平安回到淮安的童映光隔空放出话来:“老子种麻草给你们编草席裹凉尸去喽!”
手下败将居然如此嚣张!!!狗官们气得胡子都翘了,奈何童映光到了淮安即被聘进谢府给谢安教书,憷着谢家这么尊大佛,也就只能背后刻两个童映光的小人扎扎出气了。
公正的说,童映光的才学是有的,否则也不能经常写文章嘲讽得素来看中修养的各位京官们气得暴跳如雷。但前面也说了,这人性格太直爽暴躁,又好上两杯,醉酒之后经常口无遮拦。借珊瑚的话,就是有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师父,才把谢安教得大家闺秀的端庄没有,小家碧玉的温婉也无,混账起来能气死人。
谢安也认为她这个师父不靠谱,但涉及到她终身大事他总会谨慎些吧,万没料到她终是高估了童映光这个老头的下限。
送来的信上仅龙飞凤舞的一行大字:如遇困境,为师送你一条锦囊妙计,见纸背。
谢安默默翻过纸张,只见一行端正楷书慎重无比:听天由命!
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