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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哭恶小姑娘。
便是那时,她生平第一次,见到戴思秦。
直至今日,那一幕于她,都仿佛历历在目,宛如昨昔。
烽烟遍染,血污泥泞之地,那个少年一身粗布书生白衫,身上是掩不住的干净与剔透。不同于沈竹令人心疼的精致与脆弱,沈浣仿佛能察觉到他一身书生气之下的坚韧,金戈战火之中,文弱却挺拔。
她怔愣的看着他抱过那个大哭的小姑娘,低声哄了两句,那小姑娘竟片刻间便止了哭泣尖叫,抽抽噎噎的揪紧他的衣袖,躲在他身后。
他转过脸看她,目光之中从容淡定,仿佛她身上染的,枪上沾得,都不是鲜血,只是世间尘埃一般。他向她浅浅一笑,整个人一如中秋的月色,清朗而宁静,竟似泛着微光。
在这样明净犹如秋月一般的人面前,任谁也会怕自己太过唐突。刚从两军锋线上厮杀过的她手上袖上满是鲜血混合了黑灰,被他那雪白的衣袖衬得脏污异常。她讪讪的收回了手快要碰到他干净衣袖的手,不好意思的胡乱抹了把脸,却发现似乎自己本就满是血污的脸被抹得更是不堪。她颇是尴尬,只得咧开嘴向他笑了笑,却不承想他没有皱眉避开脏乱狼狈得不成样子的她,而是回了她一个笑容,那笑容是如此清亮干净,纵然十余年时光的过去,她满是烽火狼烟的记忆中,仍旧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那一个笑容。
“子曰:衣冠礼乐,身之正道。”他从怀中取出一条雪白的帕子笑着递给她,“擦擦吧。”淡定的仿佛不像是在乱军之中,更像是在学堂书馆,笑谈着经史子集。
她怔愣的接过那帕子,胡乱的蹭了蹭,尘封记忆里幼年时候家中的朗朗背书声蓦然浮现上来,错乱了前尘旧事,明日今朝。被她用来擦过手的帕子,满是污血,再不成样子。她益发尴尬,攥了攥那帕子,不知道还是不还。
他笑出声,“罢了,你留着吧。”
“这……无功不受禄”,她颇是不好意思,片刻便有了主意,从怀中取出一把蒙古匕首,银柄银鞘,镶满玛瑙,虽不足一尺,却是锋利异常,实为稀世珍品。这本是她前日与一元军大将力战三百回合,将他阵前斩杀以后的战利品。她将它塞到他手里,爽朗一笑,学着他的语气:“礼记言曰: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你收了,兵荒马乱,也可防身。”
他看着那锋利匕首,微微出神,终于点头。
多少旧事,恍如一梦。
那一年,她十五岁,初上战场,扬刀跃马。他亦是十五岁,初入幕僚,筹谋策划。烽火狼烟中,二人枕戈待旦转战沙场而度那诗酒年华。
再后来,多少烽烟多少鏖战,她与他同过生死,共过患难。强攻罗山,他为不拖她后腿,险些被元军战马踩踏而死;困守舞阳,他为了兄弟之义不肯撤离留她一人孤守,最后困守断粮到呕血;奇袭光息二州,她与他彻夜不眠精心谋划,终于一举功成。
军中多是目不识丁的热血汉子,只认功夫,豪爽有余,学识不足。而他开口言必称孔孟经典,十句话倒有五句话在掉书袋。初始时,军士们看他不甚顺眼,动辄欺他一个文弱书生,百般戏弄。是她军中威信极高,一只手将欺侮他的几个汉子瞬间撂倒,狠狠教训一顿,自此才再无人敢惹他。
她书香门庭,他学富五车,平日里闲聊,最是相投。也唯有他,懂她抗元鏖战之心。不为名,不为利,不为主,只为一个清平世间,一个安宁故园。
同此一身易,同此一心难。而他,纵是手无缚鸡之力,却真正能与她同此一心:遍洒热血,只为争一个安宁故园。他是她的军师,她的兄弟,亦是她的知己。
时光荏苒,她从校尉,到将军,到元帅。他从书吏,到参赞,到中军。
怒而离营时,她气愤难耐,是他最能明白她的心思与愤恨,只淡定的让她离营散心。
淮安退守时,她有口难言,是他站出来支持她为保民生徒费军资军粮的应敌之策。
皇集死战时,她生死不明,是他辅佐尚不经事的罗鸿镇守住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的颍州三军。
鹿邑约宴时,她独对强敌,是他一手接过那必有鸩毒的酒杯一仰而尽,保她能有时机走脱出营。
十余年间,一文一武,配合亲密无间。萧策曾笑言,两人放到一起,当真是文能执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三军之中,唯有思秦最懂我心思。”她曾亲口对俞莲舟如此说。
当初字字诚挚,如今却句句诛心。
营中尚有细作卧底,杜遵道并非其人,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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