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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也晚了,约有一更时分。张泰道:“明早鸡叫就得起来,歇息吧。”
张致干躺着,白睡不着。黑漆漆的,身边张泰突地叹口气,道:“我这一去,最放心不下你。你一人在家,也不要累着了,家里没人,你每日里摆摊便晚些出去,早些回来,不差那几个钱。”张致听了,心里似堵着一般,故意道:“真不差那几个钱,跟人家去什么爪哇国的西域。”张泰静了会,又道:“前日我已托了王经纪,我不在家,好歹看顾你些。你若有难处,便去找他,不要强撑着。”张致道:“莫不我离了你就不会过日子了,还得你这托那托,被人笑掉大牙。”张泰转过身来,将张致揽在怀里,张致待要挣开,张泰双手如铁箍也似,白挣不开。张泰道:“我知你恼我,我明早就走了,好长时日看不见你,你好歹这晚别与我置气了,叫我出门在外,心上也牵挂着你。”
张致不听则罢,听了不觉红了眼,也不挣了。张泰抱着他,二人满腹心事,躺了一夜,谁也没睡好。
翌日鸡叫头一遍,张致就起来烧火做饭,伺候着张泰吃了饭。张泰背着行装要出门,两人就对望着,说不出一个字来。看看天色发白了,张泰不得不走了,张致才开口道:“大哥,你好歹看顾好自己。路上能捎信回来就捎信,没有捎个话也好。”张泰一时情难自禁,搂着张致亲了亲,只亲了亲,便松开了手出门去。张致立在门口,直望得他远远地出了巷子,天光大亮,才转身回屋。
且说张泰自离了振东城,一路往西,途径大宛、安息、月氏国等诸多小国。路途辛苦不必说,西域诸国,国风民情与中原大不相同,张泰着实开了番眼界。商贩们在外辛苦,途经某城,不免饮酒解乏,又叫许多胡人舞女甚或舞男。那胡人 长得自与汉人不同,白肤酥乳,棕发碧眼,风情袅娜。诸伙计中只张泰一个不曾叫娼妓,众人不由调笑他害怕家里的婆娘。张泰由他们去说,也不分辩,日日只想着张致。若是路上遇见往回走的商贩们,众伙计便会请人写封信捎回家。张泰想张致想得紧,有满腹的话语,提笔却只报了平安跟让张致好好照顾自己。路途遥远,信也无法时时写,出门在外,张泰统共也只捎了一封信回去,想收到家里的回信却是不能够的。
这一走,从春走到夏。张泰这一队商队,运的是丝绸、彩锦,预计行到罗马去贩卖。不料行到中途,在波斯就遇上了大买主,且波斯的香料极好。商主便把货物都发卖了,换成香料运回中原。这一倒一卖,赚了大价钱,立即便往回程走,这一走,从夏又走到秋。等张泰再回到振东城,中秋已过,已是九月时分,自他离家,已过了七个多月。
张泰自入了振东城,便激动难耐,恨不能立即回家去。商主给众人分发了银子,道:“大家伙辛苦了,都回家歇息吧。前几日已捎话给各家人,咱们这几日就回来。这时家里都在等着你们哩,都回家去吧。”众人得不的这一声,欢天喜地拿着银子就散了。张泰更是两步并一步走,恨不能插翅飞回家。
此时天还早着,张泰想着张致在外摆摊,定不在家,便先往张致从前摆摊的大街上去。不料大街上仍是熙熙攘攘,却没了张致身影。张泰又想,定是先前到的人捎了话,说自己今日回来,张致在家等着,便又兴冲冲往家去。
推开院门时,张泰满心以为张致会走出来,笑嘻嘻迎接他,然而却是满院寂静,房门关着。张泰上前一推,推不开,上了门闩。门闩的钥匙他们都藏在外间厨房的锅灶里,张泰进了厨房去寻钥匙,心里已觉不对。灶台上一层厚厚的灰,锅碗瓢盆都没了,只剩下几个破锅跟冷灶,似乎许久不曾烧火做饭了。
钥匙倒还在,张泰却有些手抖了。他开了门,愣在原地。屋子里地上、桌上、椅子上厚厚一层灰,墙角还有蛛网,一副不再有人住的样子。张泰冲进里屋,里头只剩下原先屋主的一架旧床,整间屋子空空荡荡,从前张泰买的那些油灯、棉被、枕头都没了。
再怎么傻怎么憨厚老实的人也看得出来,这里已许久未住人了。
张致走了。
张泰在外行走了七个月,从未觉得疲累,此时两条腿却都软了,一丝力气也没了。他瘫坐在屋里的破凳子上,也顾不上凳子上的灰了。
他脑子里乱纷纷的,一时想,许是张致赁了别的好房子住;一时又想,此刻便到大街上去寻张致,他不在从前的街口摆摊,必是换了地方,出去找寻即可。然而他又想起,当初就是为了省钱才赁的这所旧房子,张致好端端的,不可能换地方,且这屋子还空着,更不能够是屋主另有所用让张致搬走。此时便是冲到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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