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寒刀(第1/1 页)
p>假使此时有一碗毒,她大抵会用这碗毒,直接毒死那个害她父亲身故的罪魁祸首。之后反手杀掉自己,大家玉石俱焚,全都别活了。届时等下了阴曹地府,对着阎罗王,再当着她父亲的面,清算前世这一笔烂账。
韩先明出了茶楼。
漫长的死寂中,这间茶楼的楼梯口隐约出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在这阵声音中还混杂着一连串轻微细碎的铃音。
室内的门被打开。
张蝉听见声音,肩膀微微动了一下。她转过身,红着眼睛,强扯唇角,对他笑了笑。
段明徽看着她没有开口。
他走到她身前,半蹲了下来,抬目看见她的泪水聚集在红透的眼眶里不停地打转。
“如果你现在后悔了,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我会送你离开。”段明徽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她没有放声大哭,但眸中的泪犹似挣开金线的玉珠,从高处坠下,不断地砸裂在他的手背上。
在今日同韩先明相见之前,关于这个真相,她不是没有从林楚君的话中揣摩出。只不过当七分猜测变成十分的肯定,她却无法像自己预想那般淡然接受。
张蝉抬眸望向他,胸膛起伏明显,却又克制地喘着气。她的心从未像此刻这般难受,一眨眼,眸里含藏的泪水再次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她下意识地用力咬住唇,眼前是一片潮湿水汽,雾蒙蒙的,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靠近了一点,伸手用拇指轻轻压住她的唇,另外四指摁着她白皙的下巴,眼神里似有些强硬地示意她松口。
“今年五月,我奉旨送长平王的衣冠归乡,如果你愿意,我就暗中护送你出盛京。”他站了起来,看向静置于桌岸上的长木盒,“至于这些事,每一件我都会替你做好。”
张蝉没有回答段明徽。
他什么都明白,又比张蝉得知这件事再早一点,可思来想去,都没有选择将最后的主使直接告诉她。
一瞬间,他的心底生出茫然。
他不敢面对她,是害怕她伤心,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他血亲的缘故,对她存有愧疚。
“明徽。”
张蝉突然起身,双手从身后环住他。昏黄的烛火中,她隔着衣料,侧脸紧贴着他的后心。
她此时才恍然大悟,明白二人在平州分别前,他当时说过的那句话中所提到的最后一个人是谁。
“不要做这件事,”她紧紧圈着他的腰身,始终没有松开手,“他现在不能死,不能因你而死。”
她泣不成声。
“你身上的玉蚕蛊未解,如果他突然死在你的刀下,届时必引起朝局动荡,”她无助地望着他,“若边境敌军趁虚而入,到时要付出的代价,会是大周所有百姓。”
段明徽的后肩一片潮湿,他转过脸,俯身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二人互相依靠,明明痛得肝肠寸断,却谁都没有先松开手,彼此胸腔里的那颗心都在剧烈跳动着。
“你不可以做那把刀。”
张蝉声音沙哑,她无法忍耐,却又撑起全部的力气。因为在这世间还有一个人,是她除了血亲以外,想竭尽全力去保护、去留下的人。
“这并非是我父亲想看到的,也不是当初王女千里和亲的意愿。”
她对他说的这番话,像是已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不断地重复说给自己听。
段明徽就这样听着,听着她嘶声抽泣中的痛苦和绝望。他抱着她,捧住她的脸,一次又一次地擦掉她所有的泪。
“蝉儿,再等一等。”
去年年底,段明徽从平州第一次返回盛京,那也是他十三岁以后第一次再度见到那位高居龙椅的父亲。
当时他想起了元贵妃,想起了在冷宫十余年的日子。他怀着满腔恨意,预备设计让他的父亲在设坛祭天当日遇袭身亡,却又在前一天知晓张蝉身世和长平王真正死因那一刻,突然决定收手。
那瞬间他下定决心,必须要借这人的手,让张蝉名正言顺地恢复身份,借而成为张家家主。
否则他一辈子都亏欠她,更加亏欠十五岁那年在慈云寺里,相赠这把长刀给他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