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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当肯定他从没有用过,甚至摸都没摸过,但也可能他把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他把视镜从纸箱里拿出来一看,发现这不是用来看现成的旅游景点和风光照片的那种廉价货。这是一架货真价实的光学仪器,是五十年代早期三维热时留存下来的一流产品。那股热潮没能持续多久,它的玩法是用一种特殊的照相机自己拍三维照片,然后冲成幻灯片,就可以用这种视镜来看了,像一部三维的相册。照相机没找到,但理查德找到一盒幻灯片。一共只有十二张,他说,看起来他的父母只用新型照相机拍了一卷胶卷,然后就把它收在什么地方,再也想不起来了。“理查德并不知道幻灯片里的是什么,他取出一张放在视镜上,按下背景灯按钮朝里看。刹那间,他说,他生命中的三十年被抹去了。那是1953年,他在新泽西州西橙县他家的客厅里,站在缇娜十六岁生日晚会的客人中间。忽然间他什么都记起来了:甜蜜的十六岁’晚宴,筹办宴会的人在厨房里打开食物、在台面上排列香槟酒杯,门铃声,音乐声,喧哗声,缇娜发髻上的结和她呼呼生风的黄色长裙。他把幻灯片一张一张放在视镜上从头到尾看完全部十二张。所有人都在那儿,他说。他的母亲和父亲,他的表兄弟们,他的叔叔婶婶们,他的姐姐,他姐姐的朋友,还有他自己,精瘦、十四岁、突出的喉节、平头、夹着的红色领结。这不像在看普通的照片,他解释说,甚至不像在看家庭电影,那些抖动的图像和褪掉的色彩总是让你感到失望,它们给人的感觉属于遥远的过去。三维照片保存得难以置信地完美,不可思议地清晰。里面每个人看上去都栩栩如生,充满活力,凝固的瞬间成为某种永恒,到现在已经不朽了近三十年。鲜艳的颜色和入微的细节清晰闪耀,周围的纵深感足以乱真。理查德说,他盯着幻灯片看得越久,就越觉得他能看到里面的人呼吸,每次他停下来换下一张,就感觉如果他看得时间长一点,哪怕就长一会儿,他们就会真的动起来。“他一张一张把幻灯片看完之后,又重新看了一遍,第二遍看时他渐渐发觉照片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他父亲,1969年死于心脏病。他母亲,1972年死于肾衰竭。缇娜,1974年死于癌症。那天在场的六个叔叔婶婶,也有四个已经去世了。有一张照片,他和父母、缇娜一起站在前院的草坪上。就他们四个,手挽手,相互倚靠,并排四张滑稽的笑脸生动地冲着镜头扮怪相。当理查德把这张照片第二次放在视镜上,他的双眼突然盈满泪水。就是这一张揪住了他,他说,这张对他来讲太要命了。他意识到他是和三个幽灵一起站在草坪上。这个三十年前那天下午的唯一幸存者,眼泪一旦夺眶而出,就再也无法抑制。他放下视镜,双手捂住脸,开始痛哭。他在跟我讲故事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词:痛哭。‘肝肠寸断,’他说,‘完全无法自制。’“这是理查德,别忘了,一个毫无诗意的人,一个钝得像块木头的人,然而他一看到那些照片,也神魂颠倒,脑子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事。视镜就像一盏神灯,带他穿越时空,寻访死者。早上离家上班之前他会来看一遍照片,晚上回家以后他又会来看一遍。都是在车库,都是自己一个人,都是躲开妻子和孩子,沉湎在1953年的那个下午,无力自拔。魔咒持续了两个月,直到一天早上理查德走进车库发现视镜坏了。机械部分卡住了,按钮按不下去,打不开背景灯。他可能用得太多了,他说,因为不知道怎么修,他觉得自己的奇遇结束了,他发现的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永远从他身边消失了。这是灾难性的损失,最残酷的剥夺。他甚至无法把幻灯片举起来对着光看。三维图片不是传统相片,你必须借助视镜才能完成整体成像。没有视镜,就没有图像。没有图像,就没有回到过去的时空旅行。不再有时空旅行,就不再有喜悦。又一轮悲伤,又一轮哀痛,似乎,在重新赋予他们生命之后,他不得不再次埋葬死者。“这就是两个星期前我见到他时的情况。机器坏了,而理查德还在努力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我无法告诉你们我有多么被这个故事感动。看到这个平庸呆憨的人变成了一个暗怀哲思的梦游者,一个渴望着遥不可及时空的痛苦灵魂。我跟他说我愿意尽一切可能帮助他。这里是纽约,我说,既然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都能在纽约找到,这里就一定有人会修。理查德被我的热情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感谢我肯帮忙,那天我们就谈到这儿。第二天一早我就忙活上了。四处打电话,做调查,不出一两天,我查到在西三十一街有家照相馆的老板说他可能会修。那时理查德已经回了佛罗里达,当晚我打电话报告他这个消息,我以为他会非常兴奋,我们马上可以讨论如何把视镜打包寄来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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