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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走到婉清身旁,低声说:“大嫂,节哀顺变。”
她也经历过至亲离世,所以知道这种痛有多锥心,旁人的安慰对于现下的婉清来说,大概没什么意义,所以她说完这句,就没再说其他,只是默默陪在一旁。
傅家那唯一的儿子也不知去了哪里,还没回家。谢煊说完几句话,便叫来管家安排后事。据傅太太说,傅老爷临终前吩咐过,他们大清朝已经没了,他这个旗人的后事也就一切从简。
逝者为大,谢煊本想操办得隆重体面些,也只能作罢。
这一忙就是连着忙了三天三夜,傅尔霖回倒是回来了,但什么都没做,全程都是谢煊帮着两个妇人一起操持。
出完殡,回到王府花园,一行人总算能坐下来喝杯茶。
婉清道:“三弟弟妹,这几日麻烦你们了。”她顿了顿,试探说,“我这几日想了想,打算带眉眉陪我母亲在北京住几个月,不知道可不可以?”
采薇知道她的想法,这个时代出嫁从夫,尤其是他们这种旧式女子,就算是丈夫已经不在,她嫁进了谢家就是谢家的人。要在娘家住上几个月,自是得谢家同意。
谢煊不甚在意地点头:“傅伯父刚刚过世,伯母确实需要你多陪陪。你暂且就在北京住着,父亲那边我去说,什么时候打算回上海,我安排人来接你们。”
婉清松了口气,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谢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嫂不用客气。”
正说着,大门外忽然有人哐哐用力敲门。傅家的老管家赶紧去开门,却见是几个穿着短打的大汉,一看就是流氓地痞。
“几位爷,你们找谁?”
几个男人推开老管家直接走进来,打头的光头男人大叫道:“傅公子,我们来收房了。”
本来坐在圈椅上昏昏欲睡的傅尔霖,看到来人,蓦地跌倒在地,脸色骤然变白。
几个男人大摇大摆走到正厅,道:“傅公子,我们洪爷可是跟你宽限了快半个月,这几日你们家在办丧事,特意让我们别上门打搅,今日傅老爷子已经出了殡,我们才来收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尔霖,怎么回事?”婉清震惊地问。
傅尔霖从地上爬起来坐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那光头男子从兜里掏出一张房契:“格格,您弟弟四个月前把这座王府花园抵押给我们借了五万块钱,这么久了一分钱没还上,我们只好来收房了。”
傅太太一听,气得浑身直打颤,盯着儿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婉清忙不迭扶着母亲道:“额娘,您别激动。”
谢煊心下已经明了,狠狠瞪了一眼傅尔霖,起身对那拿着契子的光头男道:“房子你们肯定不能给你们,尔霖欠了多少钱,我来给。”
光头男笑道:“这位应该就是谢三爷吧,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本金加利息总共十万大洋,我们洪爷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这日子其实已经超了半个月,我在这里做主,再给您宽限五天,若是见不到钱,就麻烦傅公子和格格把房子腾出来。”
谢煊寒着脸点头:“没问题。”
那光头笑了笑,故意将房契小心翼翼在他眼前折好,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拱拱手道:“那三爷,我们就先走了,五日后再来。”
等人走后,谢煊转身两步上前,一把揪起圈椅上的傅尔霖,狠狠掼在地上,指着鼻子问道:“钱呢?”
傅尔霖哆哆嗦嗦道:“花……花光了。”
婉清浑身颤抖,话不成句道:“五万大洋四个月就花光了?你……你……怎么这么浑?”
傅尔霖道:“如今一辆汽车就得一万多,你以为五万大洋很多么?咱家以前一年十几万大洋也不是没花过。”
当年傅家有良田百亩,傅老爷在朝中为官,俸禄颇丰,傅太太作为格格更是享受着丰厚的钱粮。那日子是正儿八经的荣华富贵。别说五万大洋,就是五十万大洋拿出来也不难。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些年家里只出不进,过惯了好日子,又怎么能一下子习惯勤俭节约,于是只能变卖田产古董,傅老爷子一生病,更是捉襟见肘。
傅太太重重坐回圈椅,几近昏厥过去。婉清到底是气不过,上前一耳光扇在弟弟脸上。
她力气不大,但傅尔霖打小受宠,从来没被动过一根手指,被姐姐打了一巴掌后,从地上跳起来,面红耳赤道:“你凭什么打我?大清亡了,你当不了格格,还能当谢司令家的儿媳妇,跑去上海锦衣玉食,哪里管娘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