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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形中央坐着一个身穿睡袍的老人,他像孩子一样盘着腿弓着背,双手紧紧握着一个控制器,目光紧紧跟随着一个正在移动的火车头。火车头样子十分威武,像一头皮毛光亮的黑色公牛,正吭哧吭哧拖着一列满载货物的挂车,冲进一条熏黑做旧的隧道。
穿着丝绸直筒裙的胖女人出去了,她涂着深重的眼影,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熟到发烂的丰盛感。进门之前,克罗奇菲西奥被她从头到脚摸了个遍。
叮叮叮叮,轰隆轰隆,整个沙盘都在颤抖。老人脸上露出焦虑的表情,两个大拇指紧张地弯曲着,好像孩子在打电子游戏,随时要给上面的按钮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按压。几秒钟后,火车头拉扯着沉重的挂车气喘吁吁地钻了出来,立刻拱上一段陡峭的爬坡。
老人徐徐推动摇杆释放动力,列车顺利地拱上一个涂着象征积雪的白粉的山头,军绿色的挂车擦过两侧塑料的行道树,留下一路不安的投影。紧接着一个舒缓的下坡,铁轨贴实了轮子,将列车平稳地送到散布着菜畦与农舍的平原。老人兴奋地一拍大腿,踢掉了脚上的棉拖,站在头车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列车穿过平原腹地,一路高歌前进,驶上一座橘色的斜拉索桥,桥面上的仿制钢索和桥底下的硫酸铜河流一起闪闪发光。列车经过长长的遮着雨棚的灰色月台,一个塑料小人儿欢快地挥着旗。过了月台不久,就是一个急转的弯道。老人额头青筋隐隐跳突,光着双脚越凑越近,睡袍长长的下摆几乎扫到山头的积雪。
呜呜呜呜,列车呼啸着驶过弯道,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这头黑色的公牛像突然被施了某种法术,步伐愈发狂野,而紧握控制器的老人也扎起了马步,好像彼此的前方都出现了劲敌。
弯道的尽头是全然不同的造景,山体和路基,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片惟妙惟肖的冰天雪地。此处群山林立,铁轨顺着山的形状蜿蜒盘旋,时而贴地,时而悬空。石膏仿制的冰川被漆成带着淡蓝反光的不规则条块,倚着山脊向下直插,在铁轨沿线四周上下结成了状如树瘤的冰雪闸门,一个,两个,三个,列车疾驰而过,震下的石膏粉末纷纷掉落。
克罗奇菲西奥看到,第四个门被堵住了,厚厚的石膏就像一堵巨大的冰墙,把轨道挡了个严严实实。
黑色的公牛却毫不畏惧,一味地加速,铁轨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整个沙盘也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甚至整个车厢,一切都因恐惧而颤动。
列车向着那堵冰墙冲去。
老人僵直了身体,他孤注一掷,好像自己身处那辆危在旦夕的列车。突然他发出一声大叫,随着那一声大叫,车头脱轨了,翻下了路基,然后是第一辆挂车,第二辆挂车,第三辆挂车……列车从铁轨上剥离,金属的车皮被磕出凹陷,主杆和连杆纷纷折断,连塑料的车灯也碎裂飞出,溅到了克罗奇菲西奥脚边。
沙盘的呼吸停止了。
老人盯着破碎的车灯,保持着紧握控制器的姿势,蓝灰色的双眼仿佛某种金属,锐利得能割破空气。他的目光慢慢从破碎的车灯上移开,移到了克罗奇菲西奥的鞋上,然后沿着笔直的裤线迅速上升,掠过黑色的上衣、腰带、摘空了勋章和勋略的胸口,最后停在克罗奇菲西奥的脸上。
“名字?军阶?”他不耐烦地问。
“克罗奇菲西奥,美国海军陆战队少尉。”
“哈哈哈哈,”老人大笑,“我是问你现在的军阶!你是这辆列车的警卫,不是什么海军陆战队。”
“尾车第三大队上士。”
“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克罗奇菲西奥。”
“噢,我记起来了,”老人把控制器往桌上一丢,“你被安排在今天晚上九点出发,应该是明天早上才到。”
“我中间没有停下。”
“你连续走了四个小时?”老人讶异道。
“是。”
老人把摔下的车头和挂车一一放回铁轨,重新挂接好。“为什么?”
克罗奇菲西奥拔出藏在腰带里的袖珍手枪指向老人:
“因为我比较喜欢在夜间行动,威佛先生。”
车长
一张长方形的六人餐桌,被包围在模型铁轨中央。
“我以为登上列车的每个人都对我感恩戴德呢,”威佛说,“看来以后要搜得更仔细了。”他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那枪,只是敛了敛睡袍,重新套上棉拖。
“我以为你每次都会让他们脱光衣服。”
“你相信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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