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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栋有些年头的欧式红砖老洋房。韩进远曾想过对整楼翻新装潢或者干脆另外购置新的宅邸,韩峥却明确表示他不愿搬家,而且坚持让这房子保持原样。整栋楼的木地板已和这房屋一样老迈,人走在上面只要稍一着力,地板就会发出轻微的“噔噔”声;有时不小心还会踩到一两块松动的木板,吱嘎作响的声音仿佛传自久远以前的年代。
这是个八月的黄昏,一个穿围裙的妇人正穿行于二楼的走廊上。她的脚步有些匆匆,以至于双脚起落在木地板上的回音在这空大的洋房里显得特别明显。在韩峥的画室前,她停了下来,抬手叩了两下门:“小峥,是我,林姨。”
韩峥放下画笔,行至门前,伸手转开了锁。
林姨轻轻推门而入,略带责备地说:“看你又忘了时间!底下都在等你开饭呢。一会再画吧。”
韩峥合起颜料盒。“今天不画了,我收拾下就走。”他是个微有些洁癖的人,用完的东西向来必定收拾妥当。
林姨道:“我的大少爷,你只管下楼,东西我来收。”
“我自己来,一会就好。”韩峥微笑道。
林姨以为韩峥怕他把他的宝贝画具弄乱,便道:“这么多年照顾你,画画什么的我是不懂,你的这些东西我总还收拾得来。信不过林姨?”
“好吧。”韩峥不再坚持。走至门口,他忽然转身,若有所思地关照道:“记得走时把房间锁上,我不喜欢门打开着。”
“知道。”这个孩子的怪癖,林姨早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韩峥的母亲是在他十二岁时去世的。从记事起,母亲就是个卧床的病人。听在家里做工十多年的佣人林姨说,她原是个活泼好动的人,却意外在骑马时摔断了颈椎,就此高位截瘫,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林姨一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家务,实在忙不过来,韩进远便请了个看护专门照料妻子——这就是米兰的母亲米音。
“那女人是护校毕业,听说以前也在别人家做过特护,很有经验。说是工资随便给,只求能让她带两个孩子一起进韩家就行。先生看她拖着那么小的俩孩子不容易,其中一个又是残废,便让她们三个都住进了家里。她照顾起你妈倒也尽心尽责,没想到看着挺和善,其实是妖精似的人呢,坏良心的……”林姨是从小带大他的人,没什么文化,却自有她个人的一套“道义准则”。在她眼里,米音无疑是个勾引男主人的狐狸精。母亲去世后不久,有回在韩峥面前提到往事,一时心直口快,便忍不住在韩峥跟前咒骂起米音的“不知羞耻”来。
都说逝者已矣;如今,母亲和父亲的情人都先后离开了这个人世,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米音对她母亲造成的伤害。韩峥第一次发现他们的特殊关系是在他十岁那年。那天他凌晨起夜,却听到同在二楼的父亲房间里传出女人的呢喃声音,混杂着父亲粗重的喘息。小孩子也许不懂事,却是天生敏感的。他猛力踢门后直接转动了门把。门居然没有上锁。呈现在他眼前的是父亲和米音两人衣衫凌乱、狼狈不堪的模样。
韩进远慌慌张张披上衣服冲过来试图强作解释,忽然觉出儿子的样子不对头:不哭不闹、莫名其妙地举起双手、接着便侧身倒地,握紧拳头,屈着腿,浑身痉挛起来。韩进远顾不得其他事,抱着他连声呼喊,韩峥却似乎毫无反应。最后还是米音先镇定了下来,用房间里的电话拨通了急救中心的号码。
这是韩峥的第一次发病。从此,“癫痫”这个顽疾就如同恶魔的影子般跟随着他,再也无法甩脱。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疾病没有影响他的智力。即便那些控制癫痫的药品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副作用,可医生说,相较于不作治疗任其发展导致的频繁发作,合理的药物控制所带来的副作用要小得多。
虽然明知儿子的癫痫和自己的不轨行为没有直接的关系,韩进远依然对韩峥有了一份本能上的愧疚。总觉得“那一幕不堪”是他发病的“诱因”。自此对韩峥更加宠爱,几乎到了百依百顺的地步。拿这次高考的志愿来说,从心底里他更希望儿子能念商科,将来继承自己的事业。但韩峥从小独爱绘画,美院的油画系是他唯一的志愿。韩进远对此丝毫未作勉强。这除了是出于对他的溺爱,也有一部分是对韩峥身体方面的考虑。他也想过,以韩峥的身体状况而言,或者不要让韩峥进入商场反而是比较正确的选择——公司可以没有人继承,韩峥可以做他想做的工作,只要他活得开心、健康就好。韩明远竭力想修复父子间的感情,尽管如此,父子二人自“那天的事”之后,关系依然冷至了冰点。
母亲终日卧床,韩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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