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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每逢宗教节日,印刷工作暂停,就可以看到他逗留在福斯特住所的墙外,有如遭受放逐的恋人;然后夜里,上了床,就可以听到他喋喋不休谈论克莉丝蒂娜的美貌。可是,今晚彼得并没有跟克莉丝蒂娜在一起。
从屋内的某一角传来谈话声。轻声细语。细微的动作疾掠过楼下印刷室的地板,好似有人将福斯特寄放的那口箱子从隐蔽处拖出来,在地板上悄悄推动。
我揉揉双眼,赶走惺忪的睡意,蹑手蹑脚朝楼梯走去。铁制烛台里的蜡烛已经烧到剩下一小段残余的兽脂,发出一股油油腻腻的臭味,却没有烛光。我试着在黑暗中摸索,脚下踉跄。影子在我的四周移动,如水银般多变。
我慢慢下楼,小心不发出一点声音。即使是木头发出一点吱嘎声,都可能让对方知道我在偷听。
楼下房间是一片红色的光。从阶梯上可以看到火焰烧得很旺,余烬重新燃起来。各种形状在墙上撞击,闪烁摇曳,好似邪恶的宠臣绕着印刷机起舞。
我跨得更近一点。
福斯特已经把那口可怕的箱子拖到火前,俯身在箱上。他口中喃喃有词,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手指沿着箱子侧面摸索。然后,就如抄写员替鹅毛笔蘸墨一样,他熟练地将手指伸进杯子里,彼得就端着杯子站在福斯特面前。
我差点虚脱摔倒。墨水的颜色又深又稠,血似的。
福斯特迅速曲起手握住那两条蛇的头,从他的指尖各滴了一滴液体进去。蛇牙似乎刺入他的皮肉之中,应他的要求滑在一起。箱盖豁然掀开。
是我的眼睛看错了吗?难道蛇牙居然无毒,不像我之前相信的吗?
我慢慢移得更近一点。
印刷机像一头怪兽被铐在屋子中央的地板上,我迅速弓身躲到木制的机腹下面,挤进柱脚之间寻得保护。
这会儿福斯特从箱子的上层抽出一块银绿色的兽皮。我屏住气。他把兽皮举高对着光,兽皮立即吸收火光,好似夕阳变成一片殷红……一片血染的战场。
彼得大为惊诧,伸出一只手去摸它。福斯特把他的手拍到一边。“去!别碰。”他嘘声制止,一边将层层的兽皮铺在地板上,手又伸进暗暗的箱子里面。
我的眼睛睁得更大,因为他抽出一张起伏的长纸,看似会波动,漾着生命。我以前从没见过这等奇景。那是一张奇大无比的羊皮纸!纸色白如雪,又不像雪会融化。即使火就在一旁烧着,爆出火星,劈啪作响,那张纸也不会融化。施了魔法的纸倒像是会吸收火焰的颜色,烧得更白热。相形之下,师傅最好的羊皮纸也显得晦暗。我的手指握紧印刷机的脚,渴望能够摸一摸那神奇的幻象。
箱子里还有更多类似的纸张,我可以看到它们好似银色月光下的起伏海洋。但就在我看着的时候,福斯特手上薄薄的纸居然分开了,更细、更薄,几乎透明,一条条脉络透出细致的银光。这单张纸似乎变出无限多的页数。真是奇迹!
“细虽细,这纸几乎可以说是韧不可摧。”福斯特说着,将那张兽皮纸的一角垂到火里。
我留神倾听,纸张发出一种轻柔的嘶嘶声,但是并不像我预期的那样烧起来,令我大为惊骇。似乎反倒是纸张阻却了火势,炉火从火红变成阴沉沉的灰色,又变回红色。然而,当福斯特把纸抽回去时,那上面又不见烧焦或灼痕。
美因兹 1453年春(3)
我揉揉眼睛。这是真的吗?
彼得站在他主人的肩后往前瞄。“您怎么会得到这……这么不可思议的羊皮纸?”他不敢置信地轻声问。
福斯特保持静默,沉思片刻。然后他露出笑容,舌尖在上下两排牙齿之间迅速一闪,“就是哈伦(Haarlem,编按:荷兰城市,有花城之称)那个虔诚的笨蛋送的啊。”
我屏息听他道出那纸的出处。
几年前,有一个名字叫劳伦斯·寇斯特的荷兰人,家在沿海低地,他带着五、六岁大的孙女在家附近散步。他们走到林子中央,发现一棵以前从没见过的参天大树。意外的是,他的孙女坚持自己看到了一条龙躲在树叶间。
“有吗?”彼得屏住呼吸问。
“耐心点!”福斯特说,用责备的眼光令他闭嘴,“我会告诉你。”
寇斯特的孙女是个充满想象力的孩子,喜欢做白日梦,寇斯特并不相信她的话。他觉得那棵树应该是特别高大的山毛榉。于是,为了证明他的孙女是错的,寇斯特举刀深深插入树干中心,砍进一圈看起来不太健康的树皮之中,要激那条龙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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