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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左”路线冲击一种已成定局的极“左”路线,使人们对现实的不满情绪和各种被压抑的社会心理能量得到释放。这种对现实的不满任何社会任何时候都存在,只是不是任何社会任何时候都得到释放。作为一种“群众运动”,“文革”的意义是复杂的,各种社会身份的人都想通过这场运动,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参加运动的不同教养、不同观念的人,也自然而然地赋予革命口号和革命行动以特别的意义。在后来出版的《韩少功王尧对话录》中,韩少功还提到,1957年被打成“右派”的很多知识分子,也站出来造反。在长沙,由他们组成的黑鬼军团名噪一时。他们认为,“反右”是“十七年黑线”的一部分,希望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给他们平反。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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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早晨(2)
缺乏体制内民意表达的日常机制,势必导致不良社会心理能量的积蓄。然而,民意的表达一旦煽动成为一场政治风暴,升级到突破正常的社会秩序的程度,就会带来社会的动荡不安和无政府主义,代价的惨重也将难以避免。“文化大革命”也是一种青年红卫兵的政治狂欢,在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的同一旗号下,他们分成不同的派别展开激烈的对抗,与青春相伴的愤怒和反叛的情绪冲动得以以一种极度喧嚣、亢奋和无上荣光的方式喷发出来,令他们陶醉不已。于是,政治见解上的分歧和异议被无限升级成为武装斗争和人身消灭,不顾及一切可能的后果。老红卫兵韩少功回忆起当年挂上“红卫兵”袖章时的激动时说:“文化大革命”可以说是我的一次思想解放,因为,只有到了“文化大革命”,我才明白秩序是可以打破的,不像以前认为的那样只能服从;另外,只是到了“文化大革命”,我才开始接触马克思主义和国际共产主义的各种思潮,真正打开了视界。过去,一个党员、一个党支部书记,你是不敢与他对抗的。忽然一夜之间,一个省委书记、一个国家主席都可以打倒了,这似乎给了民众一种解放感,一个莫名的希望,好像一切不合理的都可以得到改变。当时虽然不能反对领袖的思想,但有解释领袖思想的自由,比方说你那一套毛泽东思想是假,我讲的才是真正的毛泽东思想。
在1968年军宣队和工宣队进驻之前,学校处于无政府的学生自治状态。学生们也自发下厂和下乡劳动,但更多的精力耗费于派性争斗。两派之间的争吵和扑打是家常便饭。有一次,对立派的学生前来偷袭,往楼上扔手榴弹,不料手榴弹被楼道栏杆挡住,没有炸到栏杆边的韩少功,落下楼来爆炸,在地板上炸出大坑。把浑然不觉的韩少功吓一大跳。
其余的时间则用来玩耍和读书,包括部分青年学生中蔚然成风的大读马列。国际共运思潮让人半通不懂,但南斯拉夫的德热拉斯和古巴的切?格瓦纳就像多年以后的歌星“四大天王”,成了激进学生们的偶像。这两个人,一个右派,一个是“左”派,但他们共同的继续革命热忱鼓舞了韩少功的同时代人。他们觉得新时代就要出现,人类历史将在中国翻开崭新的一页,能生逢革命真正的无限光荣。他们热血沸腾,一遍遍唱着《国际歌》,感到自己负载着沉重的历史使命。一封由韩少功起草的信就在此时发出,寄往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首长。二十几个湖南的中学生在信中陈词恳切,强烈要求到新疆参加最艰苦的劳动,在反修防修的斗争中奉献青春——这一次浪漫的远行几乎成功,只是因为后来省知青办坚决卡下有关手续,才令人遗憾地功亏一篑。
但韩少功从不怀疑革命是人间正道。在当时湖南省会的一部分青年学生当中,劳动是一大人生光环,凡是因怕苦而逃避下乡的同学,在一般情况下都要受到蔑视。学习也是一大人生光环,如果谁不能在哲学、文学、科学、音乐、美术、体育等方面表现一技之长,在一般情况下也会受到嘲笑。独立与反叛更是一大人生光环,以至于长沙市一中学生杨曦光(后更名杨小凯)因一篇《中国向何处去》被康生点名,不幸获刑十年,立即被韩少功及很多战友暗暗视为英雄——尽管他们对杨曦光“重新建党、建军、建国”的激进观点并不完全赞同。韩少功与杨曦光之间的个人情谊也长期保持,一直到几十年后杨曦光以著名经济学家和基督教徒的身份病逝异国。
像杨曦光及其他少年思想家那样,韩少功也迷上了社会和政治,找母亲要来当时堪称大钱的十二元,买回一套四卷本《列宁选集》,通读之下做了几本厚厚的笔记。马克思、毛泽东、布哈林、普列汉诺夫的思想同样让他兴奋不已。他和一些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