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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老军人精神与肉体的痛苦一刹那间都恢复了。他从园子的大门里走向小亭子,步履蹒跚,象一个快倒下来的人。可见他是永远不得安静的了!从此就得跟这女人开始一场丑恶的斗争;正如但维尔所说的,成年累月的打着官司,在悲痛中煎熬,每天早上都得喝一杯苦水。而可怕的是:最初几审的讼费哪儿去张罗呢?他对人生厌恶透了:当时旁边要有水的话,他一定跳下去的了,有手枪的话一定把自己打死的了。然后他变得游移不定,毫无主意;这种心情,从但维尔在鲜货商家里和他谈过话以后,就已经动摇了他的信念。到了亭子前面,他走上高头的小阁,发见妻子坐在一张椅子里。阁上装着玫瑰花形的玻璃窗,山谷中幽美的景物可以一览无余:伯爵夫人在那里很镇静的眺望风景,莫测高深的表情正象那般不顾一切的女人一样。她仿佛才掉过眼泪,抹了抹眼睛,心不在焉的拈弄着腰里一根很长的粉红丝带。可是尽管面上装得泰然自若,一看见肃然可敬的恩人站在面前,伸着手臂,惨白的睑那么严正,她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他向她瞪着眼睛,看得她睑都红了,然后说:“太太,我不来咒你,只是瞧不起你。谢天谢地,幸亏命运把咱们分开了。我连报复的念头都没有,我不爱你了。我什么都不问你要。凭我这句话,你安心活下去罢;哼,我的话才比巴黎所有公证人的字纸都更可靠呢。我不再要求那个也许被我显扬过的名字。我只是一个叫做亚森特的穷光蛋,只求在太阳底下有个地方活着就行了。再见罢……”
伯爵夫人扑在上校脚下,抓着他的手想挽留他;但他不胜厌恶的把她推开了,说道:
“别碰我。”
伯爵夫人听见丈夫的脚步声走远去,做了一个没法形容的手势。然后凭着阴险卑鄙的或是自私狠毒的人的聪明,她觉得这个光明磊落的军人的诺言与轻视,的确可以保证她太平无事的过一辈子。
夏倍果然销声匿迹了。鲜货商破了产,当了马夫。或许上校有个时期也干过相仿的行业,或许象一颗石子掉在窟窿里,骨碌碌的往下直滚,埋没在巴黎那个衣衫褴褛的人海中去了。
事后六个月,但维尔既没有夏倍上校的消息,也没有伯爵夫人的消息,以为他们和解了,大概伯爵夫人怀恨在心,故意托别的事务所办了手续。于是有一天,他把借给夏倍的钱结算清楚,加上应有的费用,写信给费罗伯爵夫人请她通知夏倍伯爵料理,断定她是准知道前夫的住址的。
费罗伯爵的总管刚好发表为某个重要城市的初级法院院长;他第二天就复了但维尔一封信,叫人看了非常丧气:
费罗伯爵夫人嘱代声明:贵当事人对先生完全用了欺骗手
段;自称为夏倍伯爵的人已明白承认假冒身分。此致……
德贝克。
但维尔嚷道:“呦!竞有这种混帐东西!他们居然会盗窃出生证。你热心罢,慷慨罢,慈悲罢,你可上当了!哪怕你是诉讼代理人也没用!这件事平空白地破费了我两千多法郎。”
又过了一些时候,但维尔有天到法院去找一个正在轻罪法庭出庭的律师说话。他偶然闯进第六庭,庭上刚好把一个叫做亚森特的无业游民判处二个月徒刑,刑满移送圣德尼乞丐收容所。照警察厅的惯例,这种判决等于终身监禁。
听到亚森特的名字,但维尔对坐在被告席上,夹在两名警察中间的犯人瞧了一眼,原来便是冒充夏倍伯爵的那个家伙。
老军人态度安详,一动不动,几乎是心不在焉的神气。虽则衣服破烂,面上也有饥寒之色,但仍保持着高傲庄严的气概。他的眼神有种坚忍卓绝的表情,绝对逃不过法官的眼睛;但一个人投入法网以后,就变了一个抽象的东西,一个法理的问题,好比他在统计学家心目中只成为一个数字。
他被带往书记室,预备等会儿和同案判决的游民一齐送往监狱。凭着代理人在法院里可以到处通行的特权,但维尔跟他到书记室,把他和别的几个奇形怪状的乞丐打量了一番。书记室的穿堂另有一番景象,可惜立法大员,慈善家,画家,作家,都没有研究过。
象一切诉讼实验室一样,这穿堂是一间又暗又臭的屋子,四壁摆着长凳,被那些川流不息的可怜虫坐得发黑了。他们都到这儿来跟社会上各式各种的受难者相会,从来没有一个人失约。倘若你是个诗人,一定会说,在这么许多灾难汇集的阴沟里,阳光是羞于露面的。那儿没有一个位置不坐过未来的或过去的罪犯,很多是受了第一次轻微的惩罚,便横了心变成积犯,终于上了断头台,或者是把自己打一枪送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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