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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伯爵夫人使这些回忆显得甜蜜可爱,同时在谈话中加进一点必不可少的惆怅的情调,维持他们之间的庄严。她只引起对方旧日的爱情,而并不刺激他的欲念;一方面尽量让前夫看到她内心的境界给培养得多么丰富,一方面使他对于幸福的希冀只限于象父亲见着爱女一般的快慰。当年上校只认识一个帝政时代的伯爵夫人,如今却见到一个王政复辟时代的伯爵夫人。最后,夫妇俩穿过一条横路到一个大花园;花园的所在地是马尔让西高岗与美丽的格罗莱村子之间的一个小山谷。伯爵夫人在这儿有一所精雅的别庄;上校到的时候,发见一切布置都是预备他夫妇俩小住几天的。苦难好比一道神奇的侍篆,能加强我们的天性,使猜忌与凶恶的人愈加猜忌愈加凶恶,慈悲的人愈加慈悲。
以上校而论,不幸的遭遇反倒使他心肠更好,更愿意帮助人。女性的痛苦,多半的男子是不知道它的真相的,这一下上校可是体会到了。但他虽则胸无城府,也不由得和妻子说:
“你把我带到这儿来觉得放心吗?”
“放心的,倘若在跟我打官司的人身上,我还能找到夏倍上校的话。”
她回答的神气装得很真诚,不但祛除了上校心里那个小小的疑团,甚至还使他暗中惭愧,觉得不应该起疑。一连三天,伯爵夫人对待前夫的态度好得无以复加。她老是那么温柔,那么体贴,仿佛要他忘掉过去所受的磨折,原谅她无意中(照她自己的说法)给他的痛苦。她一边表现一种凄凉抑郁的情绪,一边把他素来欣赏的风度尽量拿出来;因为有些姿态,有些感情的或精神的表现,是我们特别喜欢而抵抗不了的。她要使他关切她的处境,惹动他的柔情,以便控制他的思想而称心如意的支配他。
她决意要不顾一切的达到目的,只是还没想出处置这男人的方法,但要他在社会上不能立足是毫无问题的。
第三天傍晚,她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战略结果如何,觉得心乱如麻,无论如何努力,面上总是遮盖不了。为了松动一下,她上楼到自己屋里,对书桌坐着,把在上校面前装作心情安定的面具拿了下来,好比一个戏子演完了最辛苦的第五幕,半死不活的回到化装室,把截然不同的面目留在舞台上。她续完了一封写给德贝克的信,要他上但维尔那边,以她的名义把有关夏倍上校的文件抄来,然后立刻赶到格罗莱看她。刚写完,她听见走廊里有上校的脚声,原来他是不放心而特意来找她的。
她故意高声自言自语:“唉!我要死了才好呢!这局面真受不了……”
“啊,怎么回事呀?”老人问。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
她站起来,离开上校下楼去,偷偷把信交给贴身女仆送往巴黎,面交德贝克,等他看过了还得把原信带回。然后伯爵夫人到一个并不怎么偏僻的地方拣一张凳子坐下,使上校随时能找到她。果然上校已经在找她了,便过来坐在她身边。
“罗西纳,你怎么啦?”
她不作声。傍晚的风光幽美恬静,那种说不出的和谐使六月里的夕照格外韵味深长。空气清新,万籁俱寂,只听见花园深处有儿童笑语的声音,给清幽的景色添上几段悦耳的歌曲。
“你不回答我吗?”上校又问了一声。
“我的丈夫……”伯爵夫人忽然停下,做了一个手势,红着睑问:“我提到费罗伯爵该怎么称呼呢?”
“就说你的丈夫罢,可怜的孩子;他不是你两个孩子的父亲吗?”上校用慈祥的口吻回答。
她说:“倘若费罗先生问我到这儿来干什么,倘若他知道我跟一个陌生人躲在这里,我对他怎么交代?”然后又拿出非常庄严的态度:“先生,请你决定罢,我准备听天由命了……”
上校抓着她的手:“亲爱的,为了你的幸福,我已经决定牺牲自己……”
她浑身抽搐了一下,嚷道:“那不行。你想,你所谓牺牲是要把你自己否定,而且要用切实的方式……”
“怎么,我的话还不足为凭吗?”
切实二字直刺到老人心里,使他不由自主的起了疑心。
他对妻子瞅了一眼,她睑一红,把头低下了;而他也生怕自己会瞧她不起。伯爵夫人素来知道上校慷慨豪爽,毫无虚假,惟恐这一下把这血性男子的严格的道德观念伤害了。双方这些感想不免在他们额上堆起一些乌云,但由于下面一段插曲,两人之间的关系马上又变得和谐了。事情是这样的:伯爵夫人听到远远有一声儿童的叫喊,便嚷道:
“于勒,别跟妹妹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