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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公嘿然,心中不由云升雾罩。
邹立威转吭叫了一声:“柳兵曹!”
柳兵曹应声进来衙内,恭敬递呈上一折柬。狄公接过一看,原是一大红名帖,上书“京师大夫梁墨”,背面加盖了清川镇军营的印戳和朱批日期。心中亦恍惚明白,叠过便纳入袖中。
邹立威忽喟然发叹道:“狄县令此番来清川镇作客,晚生倘有疑难,也好有个请教。”
(喟:读‘馈’——华生工作室注)
狄公忙问:“只不知足下遇着了什么疑难?”
邹立威蹙起眉头:“不瞒狄县令说,自从三公主驻辇这碧水宫,三年来晚生为这地方靖安疲于奔命,席不暇暖,耗尽了心血。这三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她在这里稍有不测,我们如何担受得起?”
狄公疑惑:“难道碧水宫内之禁卫也是足下的公务?”
“不,不,晚生只管辖清川镇水陆衙司的公务,碧水宫内尚有三位大人分掌宫禁。最高的官儿便是总摄宫内监门大权的内承奉雷太监,其次是宫掖总管文东和翊卫中郎将康文秀。——康将军乃正是晚生的上峰。”
(翊:读‘艺’——华生工作室注)
狄公道。“我见这清川镇水陆便利,物丰民阜,百姓安居乐业,正所谓太平盛世景象,民俗敦厚,古风犹存。足下可垂拱而治,又何忧愁之有?”
邹立威摇了摇头:“狄县令所说甚是,这里清川镇固然久不见有小偷、乞丐、娼妓,但却难保没有胆大妄为的巨奸大慝窜流于此,滋波兴浪,困扰地方。”
(慝:读‘特’——华生工作室注)
狄公点头频频:“足下莫非指的是青鸟客店那戴宁的人命案?”
邹立威苦笑一声:“那戴宁是在邻县的山路上被歹人杀害的,尸身抛入大清川,顺流漂到了清川镇。这事晚生尽可推诿,移文申报邻县问理。”
狄公不解道:“那魏成、戴宁的青乌客店不是明白开在清川镇上的么?这人命大案怎可一推了事,贻误侦破。”
邹立威看了狄公一眼,笑道:“对了,这里有几样东西是从戴宁尸身上搜得的,也一并移交过去,”他用手指了指桌上的一折地图、一把算盘、一叠名刺和一串铜钱。
狄公展开那折地图,见地图上标明从清川镇至邻县十里扑铺的山路涂画了一道粗粗的朱墨。
“狄县令,戴宁那厮偷了魏成的二十两银子正是沿着画了朱墨的这条山路潜逃的。魏成是这里出了名的悭啬鬼,缠住我非要赔偿他的那二十两银子不可。狄县令,劳烦你先将这把算盘并一串铜钱拿回青鸟客店还了他,不然他还会诬我邹立威瞒藏了他的店业家当哩。”
(悭:读‘千’——华生工作室注)
狄公依允,将算盘纳入襟怀,又用小指勾了那串铜钱,道:“还他算盘、铜钱无妨,但在移文案卷中须要提一笔。这算盘、铜钱与人命案或有某种关联也未可知,譬如,戴宁原是去十里铺收帐的呢?”
邹立威笑道:“俗语说,鱼离不开水,秤离不开砣,经纪人离不开算盘帐本。——帐房先生收帐去当然须带上这算盘,哈哈。至于那一串铜钱在魏成眼中却看作是黄白之物一般,还与他也免了他许多厮缠罗唣。”
狄公问:“足下又是如何晓得戴宁偷了魏掌柜的二十两银子?”
“嘿,狄县令还不知?这魏成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守财奴。柜台抽屉里有多少散铜钱他记忆来一文不差,这二十两银子失窃焉得不知?却是剜了他的心肝一般,没得失心风还算是侥幸哩。正缘此,他把周围人情都做绝了,成了孤家寡人。半个月前连他的老婆也随人私奔了,可不是现世报应。好,不谈这些,这两天细雨霏霏,江风乍紧,正是钓鲤鱼的好时机。呵,有什么不如意之事尽可来军寨找我,不过切莫忘了你的身份:京师大大梁墨。——不可疏忽了。青鸟客店出寨门向南没百来步便是。”
…
第三章
天黑下来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青石板大街上阒无一人,狄公掣着方油毡布遮了头,但全身衣抱都被打湿了。懵懵懂懂地被人摆布了这半日,泼头一阵冷雨倒有点将他打清醒了些。这时他很觉后悔,悔不该没问清缘由就匆匆接受了“梁墨”的假身份,他预感到将有十分蹊跷的事会紧跟而来。转而他又琢磨邹立威此举的目的,但又百思不得其解。想到戴宁尸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