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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不下了。麦金农让陈传也买了一副挑担,专门挑他采集的植物标本。这下子可把陈传折腾惨了。他长这么大,就没做过体力活。读书不成,才到了上海为人当跑腿子,主要是靠嘴皮子混饭吃。
这次虽然是奥斯瓦尔德领事吩咐的差事,但算麦金农自己出钱雇的劳力。按天算,管吃管住,一日一两银子。陈传觉得这趟差事太合算了,又有车坐,又有马骑,说不定还夜夜有个小妞搂着哩,而且还是这位洋傻子掏腰包。
谁料得到,麦金农干起活来,是这样的认真和不怕吃苦。为了多采集一些植物标本,他专捡少有人烟的地方去。陈传领的路他偏不走,他自己拿了一本错误百出的地图,对照着走路。那本地图是十几年前一个葡萄牙冒险家到内地探险时绘制的,许多地名都不准确。但麦金农就是相信,一点办法也没有。
半个月的路程,他们整整用了一个月。到了舒城时,已经快到十月底。陈传也差不多锻炼成一个壮劳力了,肩膀上磨破的血泡全结了痂,有了一点茧子出来。在芜湖过江时,还遭遇了一次危险。湘军水师正好路过,一看几个棒苦力,便要抓他们的差。陈传千求万告,说是家里死了老娘,回去奔丧的。那些营兵兀自不肯,非要打开麦金农的行李箱检查,还说怎么看着这个大个子不像中国人。陈传说:“他祖宗八代都是中国的种,正经江宁人。我敢担保,他是我的亲堂兄,叫陈宣。不信你们看路引。”
他们的路引是在上海时开好的,通过英国领事在上海县衙门弄的,倒是真的。那些兵勇看了路引,算是相信了。请示了他们的管带,才放了行。
汪醒陶与这个表侄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一是路途遥远,二是陈传的为人,与汪醒陶相差太远。汪醒陶与胡英分手后,一直没有外出,后来太平军逼近庐州府合肥县城,皖西一度为其占领。舒城的守将是李鸿章的岳父吕贤基,在太平军胡以晃的猛烈攻击下,城破自尽。不少茶农因此破产,汪醒陶的茶园也受了损失。他曾想去湖南找胡英,但因路途艰难又作罢。
后来太平军退往皖南一带,从湖北到南京的长江一线,全被封锁了。他就更不作到南方一游的打算了,每日里安心地养花种茶,甘心做一个乱世的隐者。
听小厮通报说有亲戚来访,他都没把陈传认出来。一路奔波劳碌,几个人都是满面风霜,十指黑黑,与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没有区别了。麦金农的白脸,已成了黑脸,根本不用再用演戏的颜料涂抹,只是那一双长满金黄色毛发的大手和褐色的眼珠,让汪醒陶惊诧了一时。
陈传放下已磨得油光发亮的扁担,几乎哭出声来,对着汪醒陶跪倒叩头,哽咽道:“表叔,你老人家还好吗?”
汪醒陶看了好大一会这个衣衫破烂,满面尘黑的汉子,疑惑地把他搀扶起来,问:“恕我眼拙,不敢相认。请问足下高姓大名?”
陈传一听,哇的就哭了:“表叔,您真的认不出来了吗?我这一趟差事倒了血霉■。我是江宁的陈传啊。”
汪醒陶想了半日,恍然大悟道:“哎呀,原来是你?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陈传抹了一下眼睛,用手一指麦金农说:“都是这位洋……杨大爷做的好事。放着高车不坐,骏马不骑,偏偏要用两只脚来走,你说这不是十三点是什么?”他情急之下,胡诌了麦金农姓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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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五章(6)
汪醒陶说:“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进去再谈吧。”
一行人进了院子,汪醒陶唤小厮打来清水,与几个人把脸洗了。各自清爽了一些,恢复了本来面目,只是嘴唇缺水,暴裂成皮。汪醒陶命小厮去灶间烧了一锅开水,把那菊花茶用粗瓷黑碗盛了,冲泡起来,端了给三人饮用。
陈传看着粗瓷碗,抱怨道:“表叔,你不是欺生吧?哪有用这样粗劣的东西为客人泡茶的?”
汪醒陶笑着说:“不是我如此待你,而是你自己要如此。”
陈传问:“我啥时候要你用粗瓷黑碗盛茶来?”
汪醒陶道:“那年你落第后,来我家散心。我用上等的舒城兰花为你烹制,你却嫌麻烦,只要粗黑瓷碗盛来,不拘什么茶。难道你已忘了?”
陈传不好意思地笑了:“难为您老人家还记得此事。那时我不喜欢喝茶,现在不同了,我给你带来个茶博士。”他说着用手一指麦金农。他听奥斯瓦尔德领事喊麦金农为博士,又见他一路上净与茶农打交道。遇见一种好茶就连饭也不吃了,心想肯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