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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按在自己的腿端,它们是那么短小丑陋。回想起那天在湖畔,她曾经轻柔地抚摸他这双天残的腿,大眼睛里闪烁着紧张、好奇和怜惜,手指尖儿也似乎打着颤……她虽然有些任性,可对自己总是温和体贴、充满善意。他开始有些愧疚,怀疑自己刚才对蒋睿涵说的话损害了她作为女孩子的自尊心。
——对不起,我的本意只是不想有任何不好的传言加诸在你身上。我不要你因为我而被人笑、被人误解和轻视。原谅我,蒋睿涵……他默念道。
他无奈而痛楚地扫视着女生宿舍的每一扇窗口,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意欲何为。从宿舍楼进进出出的人向他投以“注目礼”,这些眼神让他渐渐认定:把她从自己身边推远是明智的做法。
他决心调转轮椅的方向,却听见头顶上方有人高喊出自己的名字!那熟悉的声音令他的心脏一阵剧烈地收缩、震颤——他来不及辨别这是因为欢喜、雀跃还是紧张、纠结。他用眼睛寻找刚才那个声音的来源……啊,她在那里——在二楼的某个窗台捧着一碗杯面在朝他招手,嘴角还若有似无地带着一抹含嗔的笑意。他原本还担心过蒋睿涵会不会被自己气得连晚饭都忘了吃,见她吃着泡面,心中才安妥了不少。米杨不清楚她这会儿叫住他的缘由,只是她既开口唤了他,他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决然离去了。
“你朝我窗台这里凑近一点!快啦!”她把杯面往阳台边沿上一放,继续朝他喊话。
他狐疑地将轮椅划近。然后他看到蒋睿涵一弯腰,从阳台的地上拾起一个马甲袋,然后把提着袋子的手伸出阳台、在半空中摇了摇,冲他嚷道:“喂,你接着点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蒋睿涵就把手中的袋子抛了下来,他略一探身,接住了它。他把袋子里装着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盒杯面。
他看着趴在阳台上呼哧呼哧吃着泡面、还不时抬起头对他扮上个鬼脸的蒋睿涵,忍不住又想笑又想哭。但他最终忍住了眼泪,就像过去岁月中的很多次一样——每当眼泪要来的时候,他已习惯了用微笑来替代。
当年
从凌晨三四点开始,她几乎是看着屋内的光线一点一点起了变化。纵然是拉着窗帘,也能感受到此时的窗外,夜色已完全褪去。整宿,她都在梦与醒的边际游走:中间似乎睡着过,而每回的睡眠都是又短又浅。
梦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似的:明明只睡了一会儿,却好像经历了很多很多的事。那些场景变换得如此频繁,没有逻辑性、像一卷剪接错乱的电影胶片。醒来后的她已无法准确复述梦里的情节,倒是记得其中有一个片段:孩子模样的她、韩峥和米杨与别人扭打成一团。——梦里出现的他们都穿着小学生的校服,个子小小、脸孔透着稚气。
那并不单纯是场梦,那个梦带着强烈的记忆烙印——当年的他们确实曾经带着“同仇敌忾”般的义气与别人打架。
……
十年前,米兰他们还在小学念二年级。米兰是班长,每天早上负责在教室门口收作业本。当时他们的班主任定下的规矩是“所有没写作业的同学不准进教室早读,必须在门外罚站”,必须等班主任到了以后接受训话后方可坐进教室。为了这项“差事”,她免不了得罪了一些品性顽劣的同学。渐渐地,开始有人传她和米杨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虽然这些传话的孩子也弄不明白成人之间复杂的关系,只不过是不知从哪里听到些议论,就似懂非懂地拿来作为“报复”的“武器”。孩子的世界或许相对单纯,有时也难免伴随着人类本能的残忍劣根性。
那天班上最皮的一个男生连着几天没写作业,眼看无法交差,正好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碰到米杨,就临时起了个主意把他拦了下来,让他把作业本拿给他抄。米杨不肯,他气得骂道:
“会读书有什么用?你没腿、没爸爸!走起来就像只癞蛤蟆!像这样……”他蹲下身,弓着背向前一跳一跳的,显然是在模仿米杨用手臂撑住身体抬起臀部上下楼的样子。——学校虽然照顾米杨为他安排了一楼的教室,但像音乐课、美术课还是要去专门的课室,那些都在教学楼的顶楼。一年级刚入学那会儿还是老师帮忙背上楼,但后来米杨觉得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就都是自己用手“走”去的了。
米杨知道对方在嘲笑自己的残缺,死咬着嘴唇不吭声,默默划动轮椅地想从他身边过去。他最初明显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还是在上幼儿园那会儿,他发现,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