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2/4 页)
天对着镜子长久地打量镜子中的自己,之后不得不沮丧地承认实际上今天的自己与昨天并无差别。
直到某一天,我突然发现曾经那个矮瘦的像小姑娘一样的男孩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瘦高而挺拔的身材,总是穿白色衬衣和黑色裤子以及球鞋,额前留着长长的漆黑刘海,没有风的时候刘海总是会软软地落下来遮住狭长的眼睛。
我终于告别了童年,脚步铿锵地走向少年时代的大门,回首张望,却发现诸多令人错愕不及却又无力挽回的改变。比如,父亲的病。
我忘记了他生病的确切日期,只记得最初的那些日子,间或会在夜晚听到从他屋里传来的时而悠长时而急促的咳嗽声。每每这时,我都会立刻起身到客厅接一杯温水,之后走进他的房间,递给他。那个时候,我愚蠢地认为父亲只是偶染风寒,几日之后自然会好起来。
可是我从未想过他会病到那步田地。
父亲原本就很清瘦,在生病之后短短的半个月就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脸上没有任何红润,只有惨白与蜡黄交织形成的颓丧面色。与此同时,他咳嗽的次数日益频繁,特别是在夜晚,他如暴风骤雨一般剧烈的咳嗽声甚至能将我从深深的梦境中强行拽出。每次咳出的痰液中都伴随着血丝,到后来逐步发展成大口大口地咳血……他身体虚弱,已经不能外出布道,一天之内的大部分时间待在屋中,不让我打扰。很多次我担心他会出事,透过门缝向内望去,发现他身着黑色长袍,将镀金的《圣经》放于胸前,对着窗户低声祷告。
我曾向他建议,爸爸,我们该去医院,接受治疗。
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声音低沉,面色淡漠地说,神的医治于我已经足够。
父亲虽然是牧师,但他并没有要求我受洗,他认为受洗全凭自愿,强求来的信仰毫无意义。可是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会像一个真正的教徒一样默祷,希望上帝能够施恩于我的父亲,让他恢复健康。
然而父亲的病还是愈发沉重了,他在夜里甚至全身疼得睡不着觉。他希望通过诵读《圣经》和日益频繁的祷告消除肉体的疼痛,然而一直徒劳无功。
他告诉我,浅泽,倘若我在一日清晨再也没有醒来,不要悲伤,死亡于我不是痛苦,而是解脱。
我在一天夜里梦到了父亲的死。
他站在路的尽头,身着布道时所穿的黑色长袍,淡蓝色的天光缓缓地不断飘落,不知不觉之中已将他照耀得通体微蓝。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条咆哮流淌的河,河水呜咽,犹如无家可归的灵魂在哭泣。父亲的目光深沉得像是靠近赤道的热带雨林,在其中恣意攀爬的热带植物阻断了通往他内心的去路。我眼含热泪,遥遥地望着他,他对着我微微笑起来,笑容清朗得令我错觉他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之后他背过身去,注视着咆哮的河水,轻声道,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下一刻他纵身一跃,跳入奔涌的河水之中,他的黑袍瞬间消失,河水把他吞没了,毫不留情。
而在他跳下去的前一刻,他再次对我露出了笑容,我的儿子,再见。
我突然从梦中惊醒,打开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是凌晨一点半。窗外乌云密布,看不到月光。
隔壁房间传来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断断续续,我神经过敏一般跳下床,迅速冲出门去。
推开父亲房门时,我松了口气,原来他正在诵读《圣经》,声音虽然沙哑低沉,却仍旧充满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第一章 蓝之祷(7)
看到我眉宇间紧张的神色,父亲没有多言,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身旁,低声唤我,浅泽,来这儿。
我走到他的床前,双膝跪地,他向我伸出手,我将之握住。时光之书疾速翻页,我想起七岁那年的冬天看到他用手指翻阅《圣经》的情形,那时的他有一双那么漂亮的手,手指修长而饱满,纹路清晰。而如今呈现在我面前的手,像是已经死去的树干,干枯黝黑。我清晰地意识到我生命中唯一的亲人正在逐渐远去,我的太阳沉入了漫长无边的黑暗,我的世界沦陷了、崩塌了。那一刻,难以遏制的悲与恐惧在我的胸腔翻涌,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父亲用那像是坠入枯井般的双目注视着我,低声道,我的儿子,你该长大了。
我边哭边用力地点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父亲继续说,今天无缘无故地想起自己几年前看过的一部美国电影,名字叫《Scent of a woman》,其中的男主角Frank Sla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