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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请他吃饭,有人请他看戏,有人把汽车借给他,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可以挑选美女做老婆,他可以给他未婚妻活动调工作,等等等等,不但都是理所当然,他甚至可以出国访问,可以享受其他的许许多多—— 一句话,作为小骗子的罪状的一切都是合法的、可以容许的了。不会有人写报道或者编话剧,也不会因为话剧上演的问题发生争论了。事实上这样的事自古以来经常发生,人们习以为常,见怪不怪,这是为什么呢?
小骗子的一句话使我几个月睡不好觉。我老是想着这样的问题:为什么那些生活经验相当丰富的人会高高兴兴地钻进了小骗子的圈套?我越想越苦恼,因为我不能不承认在我们这个社会里还有非现代的东西,甚至还有果戈理在一八三六年谴责的东西。尽管三年来我们不断地说,要纠正“开后门的不正之风”,可是后门越开越大:有人看不见前门,找不到前门,有问题无法解决,连配一块窗玻璃也得等上一年半载,他们只好另想办法找门路开后门,终于撞到骗子怀里,出了丑,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们的某些衙门为什么不可以打开大门,替人民多办一点事情呢?我们的某些干部为什么不可以多看看下面、少看看上面呢?
关于话剧能不能公演的问题,倘使要我回答,我还是说:我没有发言权。不过有人说话剧给干部脸上抹黑,给社会主义脸上抹黑,我看倒不见得。骗子的出现不限于上海一地,别省也有,他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倘使没有产生他的土壤和气候,他就出来不了。倘使在我们今天的社会风气中他钻不到空子,也就不会有人受骗。把他揭露出来,谴责他,这是一件好事,也就是为了消除产生他的气候,铲除产生他的土壤。如果有病不治,有疮不上药,连开后门,仗权势等等也给装扮得如何“美好”,拿“家丑不可外扬”这句封建古话当做处世格言,不让人揭自己的疮疤,这样下去,不但是给社会主义抹黑,而且是在挖社会主义的墙脚。
九月二十八日病中写
悼方之同志
这次在北京出席第四次全国文代会,见到从南京来的朋友,听他们谈起方之同志的事情,据说江苏省代表团因为参加方之同志的追悼会,比我们迟一天到北京。
我在一九五七年反右运动开始前不久见过方之同志一面。他的面貌我现在怎样努力回忆也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他和陆文夫同志一起来找我,谈他们组织“探求者”的打算。当时我只读过方之的短篇小说《在泉边》和陆文夫的《小巷深处》,觉得还不错,认为他们是有希望的青年作者。他们想在创作上多下工夫,约几个志同道合的业余作者共同“探求”。他们说已找某某人谈过,得到那位同志的鼓励。我了解他们,三十年代我们也曾这样想过,这样做过。这两位年轻人在创作上似乎有所追求,有理想,也有抱负。我同情他们,但是我替他们担心,我觉得他们太单纯,因为我已经感觉到气候在变化,我劝他们不要搞“探求者”,不要办“同人杂志”,放弃他们“探求”的打算。我现在记不清楚他们当时是不是已经发表了“探求者”的宣言,或者这以后才公开了它。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他们没有听懂我的话,我也说不清楚我的意思,他们当然不会照我的意思办。
过几天我便去北京出席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四次会议。我一到北京,反右的斗争,就开始了,许多熟人都受到了批判。回到上海后,我听说“探求者”们都给戴上了“右派”的帽子。从此再也没有人向我提起方之的名字。陆文夫的名字后来倒在《文艺报》上出现过,先是受到表扬,说是他“摘帽”以后写了不少的好作品,后来又因此受到批判,说是他的表现并不好,总之,他还是给打下去了。一直到许多被活埋了多年的名字在报刊上重新出现的时候,我才有机会看到这两位“探求者”的大名。
方之先后发表了《阁楼上》和《内奸》两篇小说,受到读者们的重视。我读过前一篇,别人对我讲述了后一篇的内容。我听说有些刊物的编辑不敢发表他的作品,这说明二十一年的遭遇并没有扑灭他的心灵之火,他至今还在“探求”,他始终不曾忘记作为作家他有什么样的责任。他的小说正如他一位朋友所说,是“一团火,一把剑”。现在需要这样的作品。我等待着他的更多的作品,却没有想到他把他最后的精力花在南京《青春》杂志的创刊上。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力快要消耗尽了,他要把手里的火炬交给后面的年轻人,他要创办一个发表青年作者作品的刊物。他打电报来要我为《青春》创刊号写稿,我回了一封短信,说我生病写不出文章,请他原谅。这是我写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