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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叫人动容的是榻上一个妇人,抢在那恶鬼身前,一脸惶急惊恐,徒劳地伸开双臂,想将婴儿接住。
可不管谁人一看这画,都心知肚明,她绝不可能接到那小孩子。
只是一幅画,却叫观者紧张地心头“砰砰”乱跳,好似下一刻鲜血飞溅,惨剧就会发生在眼前。
堂上渐渐鸦雀无声,虽然这幅画文笙只是根据当日在陈家老店听的那段书想象而作,可在座的还有一些兵马卫的军官,一看就知道这画的是东夷人进犯彰白两州,大肆奸/淫掳掠的情形。
凤嵩川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有理会孟蓁递过来的酒盏,两手按着桌案,眼望那幅画想挑出点什么毛病来,只是此时从他这个方向还看不到画的全貌。
顾文笙退后两步,完全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道:“麻烦挂起来吧。”
这一大幅画被悬了起来,堂上气氛登时因为它变得有些阴沉。
凤嵩川哼了一声,正要以她破坏了众人的好心情为由,判她这幅画不及孟蓁的牡丹图,文笙却已去桌前换了一支粗毫,朗声道:“这画还需配诗一首,请诸位稍微一等。”
她迈步上前,就在这幅画的右侧留白处笔走龙蛇,字迹正介于行草之间,非常好辨认,因为地方足够大,每个字都近乎拳头大小,笔势端凝,真的是刚如铁画,柔若银钩。
明河的乡绅多识字,随着她运笔如飞,周围已有人跟着念了出来:“坐莫动膝立掩跗,恪守清贞不得污,生平弗敢高声语,唯恐惊扰大丈夫……”
念到这里,那人才蓦地意识到这竟是一首讽刺诗,连忙尴尬收声。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画上,只见那诗道:
“坐莫动膝立掩跗,恪守清贞不得污,生平弗敢高声语,唯恐惊扰大丈夫。稚儿惨死身遭辱,何见壮士救遗孤。频频宴上歌舞醉,问妓可堪抚琴无?”
此时文笙已将八句诗全部写完,将笔往桌上一搁,冲着堂上众人深施一礼:“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退。”说完了转身扬长而去。
其实她自坐下滴酒未沾,哪来的不胜酒力?
八句诗好似画上那妇人于绝望中发出的呐喊,化作一记巴掌狠狠扇在凤嵩川脸上,凤嵩川铁青着脸盯着那幅画,像是要以目光将它戳个窟窿出来。
堂前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第五十二章 另谋出路
明河县搞的这场洗尘宴在诡异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明河县令后悔不迭,虽然他私下里反复叮嘱本县的那些乡绅,叫大家把嘴闭得严一些,但在场的除了这些人还有大兴兵马卫的很多军官呢。
凤嵩川早晚是要回京里的,等他人一走,谁还会害怕,凤嵩川想在酒席上羞辱一位美貌女子,结果自取其辱,这是多么好的谈资,他们茶余饭后怎么可能憋住了不向旁人讲?
估计着用不了多久这首“频频宴上歌舞醉,问妓可堪抚琴无”的骂诗就会传遍大兴。
读书人骂人不带脏字,惹急了却足以叫一个人遗臭万年。
这可该怎么收拾?
而此时处在漩涡中心的文笙却没有被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冲昏头脑。
凤嵩川是世所罕见的高手,加上性情骄纵行事无所顾忌,一怒之下当场取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极有可能的事,当着众人写那首诗时,文笙已经将生死置之了度外,可出乎她意料,凤嵩川看到那首诗,虽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化,屁股却好似长在了座位上,愣是坐在那里一动也未动。
按凤嵩川的为人推测,这事情不算完,他必定会用更加恶毒的办法来找回面子。
而她同凤嵩川相比,不管是武力权势还是经验人脉,无不落在下风,下一次未必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文笙不想坐以待毙,她决定去探探费文友的口风。
毕竟她这次进京是费文友应了李曹所托,自己进京之后,能否进玄音阁,还要看费文友是否尽力,而经过这些天的接触,文笙觉着费文友和他几个师弟虽然难打交道,但正因为乐师们这份深入骨髓的高傲,才使得他们若无必要,懒得说谎。
酒宴散后,文笙独自去了费文友的住处。
费文友正在擦拭他的古琴,对于文笙来找他并不觉着意外。
“顾姑娘,你画确实画得很好,为人也很有急智,只是我不觉着你方才那是聪明人的做法。眼下白彰两州的惨事正在民间流传,你那诗用不了多久就会跟着传开,你可知道,如此一来你要得罪多少人,尤其是凤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