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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办法。当然,人们都理解,孔乙己之不对是出于不得己,而他所犯错误,也还是一个读书人所犯的,与盗劫抢夺图财害命霸道于人毕竟不同。如果鲁迅写孔乙己最后竟成了这样的大盗,那孔乙己这个人物形像就全然不同,能否引起读者喜爱和同情,就难说了。但孔乙己的不好表现,虽然有违孔门教诲,在老根儿上,却与孔门仍有点联系,就是那个“君子不器”,诸如不愿做杂事、小事,做这些事无恒心,再进一步,什么好喝懒做,散漫无能,也由此而生,终于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真是“一切坏事都从不劳动开始”。
话题还是回到《论语》,前人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如今我们从孔乙己身上看到的正反两面,可都与《论语》有关,这样“治”出来的人,也许有过些不错的,但到孔乙己这时,看来是大有问题了。以后是否还要照着《论语》来培养人,就打了问号。自古以来,人们好像就知道这一点,知道不能单单依靠儒家,所以才产生了其他各家,以至于百家争鸣。设想孔乙己如果生在以法家理论为指导的秦国,他就可能是秦兵马俑里的一个战士或将军,立下不小的功劳。中国人本来就认为人是女娲用泥做的,就看你将这泥巴怎么调、怎么捏、怎么“治”。我们的媒体其实每天都在做这事,有人是自觉的,有人是不自觉的。
永远不错的孔子
众所周知,孔子讲仁义。当我们说某人仁义,就是说某人厚道、忠贞、慈爱、仗义,等等。孔子对“仁”的一个解释就是“爱人”,就是“不念旧恶”、“犯而不校”、“己所不欲,忽施于人”,真是“温良恭俭让”,一副宽厚到无能的样子。难怪孔子的学生评论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朱熹解释说,“尽己之谓忠,推己之谓恕”,也就是尽力为别人效劳,能理解和包容别人的可恶。
当然,若结合历史深说“仁”,内容会复杂得多,涉及到“禹汤文武成王周公”,还涉及“王道”与“霸道”等等,但我们姑且留步在它的抽象的层面。我们细读孔子,发觉,即使如此,“仁”亦并不仅有这样温良的一面。可以肯定地认为,孔子之“仁”是有刚有勇的。
孔子说,“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就是说,仁者之作为仁者,有其两面,除了能对人好,也能对人恶。孔子还说过,“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可见,他认为,即使一个最普通的人,也不应当窝窝囊囊的,而应有自己的尊严。
对于这一层含义,孔子讲过不止一回,但许多研究者却视而不见,总想一味地把孔子理解成一个无原则的老好人,把孔学解释成迂腐的哲学,这是很欠缺的,历史上极端的例子,就是鲁迅指出的“宋曾以道学替金元治心”(《田军作<;八月的乡村>;序》,另一句是“明曾以党狱替满精箝口”)。道学就是宋代的儒学、孔教,竟能将事情弄到这种程度,造成那样可怕的后果,也可以说是孔学不堪回首的历史了。闻一多具有与鲁迅同样的见解,他说,自宋儒以来,“神州俗尚,为之一变,尚知足而绝希望,重保身而戒冒险,主退让而斥进取,谬种传流,天下事乃尽壤于冥冥之中。千年以来,了无进步,而退化之征,不一而足。……乡里谥为善人,庙堂进为耆德者,曾无雄奇进取之气,惟余靡靡颓惰之音。宋明之丧,皆吾辈之毒炎致之耳。”
我们再举出孔子的几句名言,来说明孔子本是有刚有勇的。孔子说,“恶不仁者,其为仁矣”,还说过“仁者必有勇”,更说过“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这样的名言。透过这些字里行间,一个大义凛然、勇不可挡的孔子就站在了我们面前。仁刚义勇精神,在中华民族的脊梁骨里,应当有它的崇高地位,而这,显然地,与孔子的这些教诲,有很大关系,因为不管孔子之“仁勇”的具体历史内容是什么,至少从宋的程子起,我们有了一种“抽象继承”的方法,只要按照我们自己的意思与时俱进地理解,孔子的话就会显得不错,所以孔子是永久的。
我们不能想象,一个对中华民族的精神发展有过“独尊”地位的学说,怎么可能仅仅是一味宽厚到迂腐以至无能的哲学?至于怎样把先哲的有益的思想精神传承下来,比如,“抽象继承法”可成一说,“一分为二法”也能管用。反正,“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要承继这份珍贵的遗产。”比如,孔子“仁者必有勇”这句话,就给出了一种必然性的逻辑和语言的框架,只要我们赋予这个“仁”字以正确的时代内容,即可获得时代所需的刚勇精神。
有趣的是,“迂腐”一词,在日常生活中,可以用来形容截然相反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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