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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那位。”杜十三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随即便冲着竹影吩咐道,“之前孙道长登门,家里只有白水待客,如今我的病好多了,阿兄的病峰回路转,开销也已经有限,你下次去集市上头,也记得采买一些做酪浆的果子,再有客人也不至于太狼狈寒酸。”
竹影正要开口,听见外间杜士仪和司马黑云已经进了屋子,她连忙点点头去了外间,整理了坐席又送上水之后,便垂手退到了一旁,目光却忍不住频频去瞥那个跪坐在门口东张西望满脸好奇的少年昆仑奴。好在她并没有等多久,寒暄两句之后,司马黑云便爽快地说到了正题。
“杜小郎君前次说要一个会耕种的可靠人,所以某今ri便带了这昆仑奴来。说实话,某这次也是跟着吾家主人翁到嵩阳观盘桓一阵子,可既然杜小郎君托付,原打算到邻近村庄去瞧瞧看看。正巧某昨ri随主人翁去登封县城,却遇到有人当街货卖这昆仑奴,竟只要价一万钱,不及市值十分之一,却仍是无人问津。
一问左右方才得知,这昆仑奴最初的主家好乡野之趣,于是他虽只十四,却从小学得一手好农活,其余牵马执蹬,鞍前马后护卫的差事,却一概不会,为人仆婢的规矩更一窍不通,只一身蛮力。因为最初的主家过世,家眷离登封前将其卖了,可每次都是做错事惹怒主家被发卖,如今已经好几次,身价从最初的十二万钱,跌到了如今的一万也没人买。
一万钱买一个只会干农活的大肚汉,谁愿意?可杜小郎君只要会做活的,主人翁笑说此人正好,某就要价八千钱买了回来。横竖他不惧寒暑,院子里砍些竹子搭个棚子尽可过得,倒比雇人可靠。卖了他的那家人还把他辗转卖了几户人家都一直随身带着的农具等等一并附赠,真正算下来他的身价钱几乎相当于白送。若杜小郎君觉得不好,某带了他回去,到时候送到东都去卖了也可。”
听到这里,杜士仪少不得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少年昆仑奴。见其听到司马黑云的话,东张西望的脑袋立时低垂了下来,看上去流露出几分显而易见的沮丧,他不禁思量片刻,旋即便摇了摇头。
“反正我要的只是个侍弄田地种些瓜果菜蔬的人,又不要他近身服侍,懂不懂规矩倒是无妨。只他的身价要八千钱,我也不瞒司马大兄,因我的病,舍妹几乎倾尽家产,如今就是把这草屋和家什拆了零碎卖,我也绝拿不出这许多。”
“这却不急,ri后再还也使得。”
听司马黑云如此说,杜士仪立刻摇了摇头:“ri后二字却说不得。我已经承司马大兄深情厚谊,断然不敢再领受这样贵重的赠予。无功不受禄,这昆仑奴的身价钱我总得给你。
不如这样,现如今我大病初愈,却也干不得其他,但一味闲着养病,不但于身体无益,而且亦是无所事事。我从小读书习字,此前因身染重疾荒废了许久,但抄书仍是使得,不知贵府主人翁可有什么典籍书册需要抄录的?坊间抄书一卷该多少钱,就算多少钱,ri后折成他的身价!”
听到杜士仪如此说,司马黑云先是一阵讶异,最后方才笑道:“既是杜小郎君已经打定了主意,某便去回禀了吾家主人翁。”
谈成了此事,杜士仪顿时心下一松,又留人小坐了一会,方才送走了司马黑云。等到目送人消失在小径尽头,他方才低头看着门边上的这个少年昆仑奴,若有所思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浑身黝黑的少年昆仑奴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新主人,随即便嗫嚅说道:“从前的名字都是从前的主人取的,请郎君重新赐名。”
面对这么一句话,杜士仪不禁眉头一挑:“那你第一个主人给你取的是什么名字?”
这一次,少年昆仑奴的回答却很爽快:“薛少府给我起的名字叫田陌。田土之田,井陌之陌。”
听到其口齿清楚地说出了这第一个名字的来历,杜士仪当即开口说道:“那就还是叫田陌吧。你跟着那位薛少府既然干得一手好农活,那外头院子里的这些田地,我就都交给你了。”
这个熟悉的名字失而复得,田陌的眼睛里顿时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想都不想便跪下直接磕头说道:“多谢郎君!”
磕头认了主人,田陌便立时提着柴刀出去,在竹林中砍了几根竹子搭了个遮风挡雨的棚子。等到风卷残云一般吃过午饭,他又用一整个下午将院子里那左右两块荒芜的地全都翻了一遍。满头大汗的他本打算再去挑水,可从竹影口中得知这草屋后头便有一口井,山溪就在旁边,他这才擦了擦额头笑道:“从前我在薛少府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