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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兴所至,原难以常理论”。另外,对于龚在丹阳的暴毙,当代学人朱维铮先生认为“说不定就是乱吃乱喝,得了某种急性传染病而死”。而在此之前,以女文豪自命的苏雪林甚至将龚诗中对一大脚女子反复多次、毫不掩饰的赞美,也非要小心翼翼绕过顾太清,著文说成是对另一满族女子的恋情──道德捍卫者的用心真是良苦得可以。(顺便说一句,苏的那篇考证龚顾情事的文章不值一驳)但有一个真实得让人害怕、像天安门矗立在长安街上那样的事实他们是绕不过去的,那就是龚写于流亡途中的那首最终引发杀身之祸的《忆宣武门内太平湖之丁香一首》。“空山徒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具体的地点、场景、人物,具体的交往情节与特殊环境中人的服饰,除顾太清外简直不容作第二人想。即使辨舌若电、与人为善如孟森先生者,也不得不承认“非惟明指为太平湖,且明指为朱邸,自是贝勒府之花”。(孟森《丁香花》)但如果谁认为这种对私情的大胆描述系作者行文粗疏,失于检点所至,那他肯定是错了。实际上这是龚自珍自颇为高明的深谋熟虑的产物。要知道在当时黑云压城、风声鹤戾的危急情况下,通过这样的过激形式,将自己的行状主动置于公众的视线之中,应该不失为一种自我保护的有效手段。包括他的突然离京,辞职理由的自相矛盾,将妻儿扔下不管,以诗告别诸友等一系列反常行为,不妨都可以看成是这种策略的一部分。在离京后致好友吴虹生札中,他形容自己“颓放无拟,往来吴越间,舟中之日居多”,可以得知在公共场合之外,他的行踪一般还是相当谨慎的。从回杭后写的诗中一连用十多个“生还”“浩劫”来形容自己的喜悦,可见这一路上的危险确实非同寻常。后来敢于顶替父亲接受丹阳县的教职,完全系他自己轻敌、误判情势、一改从前策略所致。那时他以为事情过去已经两年,差不多也该平息下来了。再说丹阳又有自己的表弟在那儿当副县长,就算有些什么麻烦,也有人会出面保护,结果却白白丢了一条性命。好在也正是在这弥足珍贵的两年间,他以心灵受压过久突然爆发式的激情、悲愤和汪洋恣肆,写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我们很难想象十八卷的《龚自珍全集》里没有《乙亥杂诗》和《庚子春词》,那情形就像是从鲁迅的小说里抽掉《狂人日记》和《阿Q正传》。同样,我们也很难想象龚自珍的一生中没有顾太清,那情形也像鲁迅先生四十五岁那年没有遇上许广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龚定庵在一八三九(6)
一八○九年春当龚自珍第二次跟随调任京职的父亲来到北京时,当然不会想到多年后他的离去会是那样狼狈。那时生活在他眼里像一本精彩的书才刚刚打开,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喜欢高谈时事,最狂热崇拜的一个人是北宋有争议的政治家王安石,除了一遍遍地用蝇头小楷抄写王的策论外,甚至服饰上也对他的政治偶像进行刻意模仿,以至都下很长一段时间内一直流传着有关他“性不喜修饰,故衣残屐,十年不更”的轶闻。几年后的结婚同样也不能令他有多少改变。《清稗类抄》说他刚做父亲不久后的一个秋夜出去拜访朋友,当主人从内室披衣出迎,发现站在门外的龚依然一如往常,身披一件旧纱衣,“丝理寸断,脱帽露顶,发中生气蓬蓬然”。如果我们在这样的形象基础上再添加一张“广额巉颐,戟髯炬目”的尖脸和矮小、瘦削的身体,(张祖廉《定庵先生年谱外记》)这对他的那些崇拜者,尤其是那些为他的天才所倾倒,因而想象他剑眉朗目、*倜傥的人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
龚自珍的奇特当然并不仅仅局限于形象,他的嗜赌,他的仗义,他的政治和军事才干,他的收藏癖与两次令人生疑的发誓戒诗,新边疆观念、文学上的罕见天赋以及一手臭字,都注定要使他成为一生都处于媒体(当时叫朝议)关注下的人物。十九世纪前期的北京曾一度点燃过青年龚自珍内心深处的政治理想,因为它是财富、权力以及文化的象征,也因为它萌芽中的新思想下汇聚了当时全国最优秀的青年知识分子。他们白天分别在中央政府自己的小小办公室里编邸报,绘地图,研究边疆问题,制定赋税政策,晚上则聚集在一起慷慨激昂,高谈国事。但国家在浩浩荡荡输运鸦片的洋船面前的束手无策以及奸臣的当道,很快使他们年轻、骄傲的脸上禁不住泪流满面。短暂而虚幻的强国之梦破灭以后,魏源立马去两江总督陶澍署中充当了高级幕僚,并通过倒卖食盐许可证很快使自己暴富起来,在扬州置地买宅,成为寓公。林则徐后来虽被派去广州禁烟,朝廷内外却又颇多掣肘,结局相当不幸。何绍基沉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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